原因很简单,一则是陆闲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妖怪。就算一时之间搞不懂,在靖违寺混着总不会再被妖怪抓走了吧?何况长安又是大豫的都城,真要发生什么事肯定比待在边陲强。
二则吗,陆闲很确定自己对这个“家”有强烈的抵触心理。他不能接受自己撇下单亲老父亲在那边,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这个世界的“父母”他也心怀愧疚,毕竟他们关心爱护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个卑鄙的外乡人。
“结拜完了?说说吧,是怎么个长幼齿序?”杨战看伍征陶岂弯腰作揖,都不等他们站直就不客气地嘲讽起来。“跟你们的好三弟商量好怎么料理我了吗?“
陶岂眼神随处乱瞟,伍征索性长揖不起,其余人闻言都闭眼默念起静心诀,没搞清状况的里正则事不关己地捋起胡子,一个个都打定主意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陆闲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里头的尴尬,反正伍征不喊他,打死他他也不进去,还不如在门口抠墙里的草杆子。
不知道自这次去长安能拿多少工资?试用期多久?谁知道自己这一穿越还白捡了个编制,不过就算是合同工也比种地强。这地方又没有拖拉机,作为壮劳力,说不得还要自己拉犁呢。
他们说的那个少卿是不是很牛逼?几品官啊?自己是不是要回忆一下职场老油条如何逆向管理上司?救命,千万别让杨战当自己上司。
陆闲躲在外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没注意身后放下一个水桶。一只皴裂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在空中又犹豫了,半晌才轻轻扶住陆闲的胳膊。
“我靠!”陆闲被吓了个激灵,几乎是跳起来往身后看去,也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顿住了。
“是二狗吗?”略显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爸……?”
陆闲瞪圆眼睛,一把拽过对方的手,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容貌沧桑、脸上沟壑丛生的中年汉子,根本就是自己的亲爹陆敬业本人啊!
“是我啊爸!我是陆闲啊!”
陆闲抓着亲爹的手,咬牙想忍住哭泣,但嘴唇颤抖几次,在尝到了泪水的咸涩味道后,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来到这世界后拼命压抑的惶恐和不安也跟开闸的洪水一样从心底涌出,冲垮了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不真实感。也是到这一刻,陆闲才真正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再也回不去的事实,他索性一头倚在老父亲的肩上,抱住对方难以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注意到门外动静的众人也是一时感慨,半晌才红着眼圈长出一口气。里正年纪大了,甚至趁人不注意时侧头擦了擦眼泪。
杨战早在陆敬业打水过来时停下了嘲讽之语,现在眼神远远落在这对抱头痛哭的父子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杨战冲还在抹眼泪的伍征一扬下巴,示意对方过来,从他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掂了掂,也没打开看,放在桌子上就起身走了。临走前还摆摆手,示意里正等人不要开口打扰那对父子相聚,带着靖违寺一干人等往驿站去了。
天大的事,也等到明天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