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凝玉轩,往日就十分安静的院子,此时更显幽然。
地上草皮泛起一片淡淡的嫩绿,院中一株石榴也出芽含苞,蜜蜂围着还未绽放的花苞转着圈子,好似急于破门而入。
九殿下是仪嫔唯一的孩子,陛下没发明文,但他在外遇害,后宫早已传遍。
由于尸身没有寻到,无法确定其到底是死是活,礼部和宗正寺也不好定谥号,所以陛下责令后宫,闲杂人等不得妄加评论。
但后宫是女人的天下,怎么可能不议论?
有喜欢八卦的宫女太监,将九殿下遇害演绎出多种版本,直到有天被周温听到,当场杖毙了涉事的宫女太监,流言才被遏制。
从这天起,每个从延福宫经过的太监宫女全部闭紧嘴巴,生怕出了声,被错听成妄议皇家秘事被打死。
凝玉轩中,每个在院中行走的太监、宫女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仪嫔软软靠在暖阁的榻上,双目依旧红肿,面色憔悴,只几天功夫,原本乌黑的长发中生出不少银丝。
她再无心思梳妆打扮,素面朝天神色黯然,只将头发用一条白丝带扎起,便随便靠在那愣愣的发呆出神。
她面前跪着两个宫女,高个的叫婉容,矮个的叫慧儿。
是那天被皇后赶出宫,过来领罚的两个宫女。
“这事其实也怪不得你们,只怪你俩乱嚼舌头,给自己招了祸事。”
仪嫔语调很慢,似是有气无力。
“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事已如此,待你俩伤势好些,你们就回去吧。”
“仪嫔娘娘仁慈……”
慧儿流着泪磕头:“我俩是被消了那边的户赶出来的,原本就是来领死,奴婢多谢娘娘慈悲,恳求娘娘收留。”
“那你呢,想回去么?想回去本宫去和皇后说一声,不碍的。”仪嫔看向另一宫女。
婉容的眼泪就没断过,她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奴婢打今儿个起,只一心侍奉娘娘,绝无二心。”
“你们俩既打算跟本宫,那咱就慢慢处。”
仪嫔转头看向凌思:“你看着安排,这几天别让她们伺候,先好好养几天。”
二女谢过仪嫔后,被凌思领着出去。
窗外春光尚好,蓝天和风下一抹绿意从敞开的窗户透了进来。
仪嫔脑中都是儿子的音容笑貌,眼泪不知不觉又滑出眼眶,她连擦的心思也没有。
直到凌思返回,帮她用手帕轻轻拭去泪痕。
“娘娘别太过伤心,躺会吧,别伤了身子。”
被凌思扶着躺在软塌,仪嫔压低声音:“你觉得,她俩干什么来的?”
凌思机警的四下里扫了一圈,又凝神听了听,才轻轻摇头:“不是皇后派的,真是被打发送死的,奴婢观察些日子再说,娘娘放心。”
“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施展。”仪嫔苦笑着看向凌思:“这些个晚上,你出去的时候,本宫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禁军盯上你。”
“娘娘放心,他们十个也追不上我。”
“这几天,把院里那些外头插进来的都打发了,别总碍本宫的眼。”
“娘娘这是要?”
仪嫔柳眉一蹙,眸中突然闪出一道凌厉的冷光:“本宫不能让煜儿,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弄死,我怎么……”
凌思打出手势止住仪嫔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小太监轻声禀报:“娘娘,太子殿下在凝玉轩外求见,带了好多礼品。”
仪嫔被凌思缓缓扶起,靠定背后的腰枕:“先领着殿下去西厢房坐会,告诉他本宫一会就来。凌思,帮本宫梳头。”
“娘娘,太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还不是陛下叫回来的?他毕竟是太子,陛下哪能让他真在外出事?”
凌思眸中掠过一抹怨毒:“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我家殿下给扔下了!”
“凌思!”
仪嫔低斥一声,望向铜镜中寒着脸的自己,伸手捏了捏眉心。
……
太子周坤喝了两盏茶,才见仪嫔被宫女搀扶着过来,她面无血色,苍白憔悴,这让他内心里更加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