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愿力(1 / 2)大启审死官首页

这个时代的女子,超过二十岁未嫁,就已经是大龄剩女。到二十五岁还没婚配,得交纳五倍丁税。

丁税,俗称人头税,是除了田税外,最主要的税种。七岁以下的幼儿不用交,七至十二岁交成年的一半,直到五十岁才可免除。

税收每州各不同,最多不超过300文,最低不少于150文。江南富庶之地,自然是顶格收税。

周婉容直到二十六都未嫁,但对于五倍丁税的罚款,却是毫不在意。因她出身于江南湖州商贾之家,祖上经营制笔作坊,生意很稳定,在当地都算得上富户。

周婉容本有一位兄长,可惜年少时坠湖身亡,周父体弱多病未再生下子嗣。因而,周家就只剩下一个独女。

八年前,金至诚前往江南临安府看望远嫁的姑姑,偶然认识周父。老人家对这个相貌平平,但举止有礼的年轻人颇有好感,便生出招婿的想法。

金至诚父母亡故,花尽本就不多的家资,本想在梅县衙门里求个书吏的营生,可惜未能如愿。一事无所的他,此番就是来临安投靠姑姑,打听清楚周家的情况后,爽快地当了上门女婿。

周婉容比金至诚大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婚后的金至诚不仅过上了大鱼大肉的优渥生活,还一扫前半生的霉运,事业仿佛开了挂,将周家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夫妇二人浓情蜜意,婚后没多久,周婉容便有了身孕。临产前,老父大厥(中风),金至诚一边忙生意,一边照料岳父与妻子。

周父老怀安慰,对这个上门女婿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自己眼光独到。但这个瘫痪在床的老者,做了一辈子生意,骨子里有着江南人的谨慎精明,再怎么看好也没将印章、坊令、地契等重要物品,交给金至诚。

直到一年前,病入膏肓的老头撒手人寰。临终前,把所有钱财要物全都留给女儿,并叮嘱女儿生意让金郎做,钱财必须抓在自己手里。

周婉容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脾气温和性子软,但她谨记父亲的话,无论丈夫如何软磨硬泡,都没交出作坊的坊令与田地契。

金至诚以纳外室为要挟,周婉容也咬牙硬撑,愣没松口。两个多月前,周婉容感染风寒,加上心中郁结,病情越来越重。

在外室住了好几个月都不曾回家的金至诚,闻讯赶回,亲自煎药还仔细地吹凉了喂服。

周婉容以为丈夫回心转意,心中大喜,病情好转不少。却不想,那药被动了手脚。周婉容嗓子肿痛,要不是视她如己出的老奶娘及时请了郎中,她的命早就没了。

郎中说周婉容是喝了某种刺激喉道的药,导致喉疹。遂将药方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未发现有什么药会刺激到咽喉。

奶娘留了个心眼,将药渣给那郎中查看。果不其然,药渣里有一味方子里没有的药,名叫斑蝥。

此药,性热,有毒。晒干的遗体,可入药,但过量使用会造成皮肤红肿溃烂、起泡。

金至诚很聪明,没有一次性加入太多,而是分次一点点地投毒。

周婉容显然是易过敏体质,也正是这个特点,令她的身体早早便显现出异常,从而在毒发之前发现药有问题。

一计不成,金至诚气恼之余,想起妻子每年春季就会犯花粉症,还不能吃花生。他又想到,女儿小絮有一次误服了半颗花生,小脸就肿胀泛红,还气急得差点丢了小命。

所以,妻子若吃了花生,必然也会有性命之危。

一条毒计,就此萌生。

经过那次投毒事件后,周婉容心底惴惴不安,怕自己遭逢不测。

奶娘出了个主意,让小絮认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为干爷。如此一来,就算周婉容真有个三长两短,幼女也有那位族老照拂,家产也会顺理成章地由族中代管,等小絮长大了自然物归原主。

江南一带宗族意识极强,周氏在湖州当地也算有头有脸,况且,认干爷的流程是需要衙门见证盖官印的。总之,对于周婉容而言,宗族长辈远比一个居心叵测的丈夫,更值得信任。

金至诚说什么都不同意,但他一个上门女婿,连宗祠都进不去,更别说阻止女儿认族老为干爷了。

金至诚气得在外室那住了几日,一个月前的某天,他突然回家向周婉容斟茶认错,表示自己幡然醒悟了。此前都是因为气不过,才做出那些荒唐事。

尔后半个月,金至诚天天泡在作坊里,亲自监督工匠制笔,放工后便回家。对待妻女,更是温柔体贴。

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周婉容心中如是想着,戒备心渐渐放松。

几天前,金至诚表示离乡八年,如今自己有妻有女、事业有成,想回偃州老家祭拜父母。

周婉容未曾多想,立马就答应了。丈夫进了周家这许多年,回去一趟也是理所应当,自己这个做儿媳也应该去祭拜一下。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此行竟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亡命之旅。

....................

听完周氏的诉说,齐逸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的妻子对你不好吗?”

颓坐在地的金至诚摇了摇头:“好,怎么算好?”

“我堂堂七尺男儿,入赘周家。对家中生意尽心尽力,岳父病重,是我这个女婿在旁悉心照料。可到头来,我落着什么了?”

“她们周家族人,背地里都称我周家赘婿。作坊里的工匠,私底下说我是个吃软饭的。老头子在床板上躺了那么多年,家里的生意要不是有我撑着,早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