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灵儿向陆鸿渐道:“陆护法你断了手,难道眼也瞎了么?没看见本教主独闯飞钹阵,还不来护法?”
陆鸿渐虽对这位教主这个时候还与徐鸿儒纠缠不清颇有意见,却也不便公然违抗,闻命立即冲了过去。
只见陆鸿渐手中多了把禅刀,挥刀乱舞,已将一面飞钹打落,但同时也被另一面飞钹削中小腿,顿时血流如注。口上说道:“教主快冲进去!”原来他拼着自己受伤,已将飞钹阵破开一洞,但番僧随时会补上,时机稍纵即逝,不容耽搁。
这边众仙也各执兵刃冲到近前,合力救下陆鸿渐,有心相助教主,但见飞钹阵中祝灵儿已与玉支动上了手,然人影错乱,飞钹纵横,直看得眼花缭乱,连口气也吹不进去,更遑论上前插手。
玉支先用掌法,但掌去如劈空,数个回合下来,连祝灵儿的衣角也没碰着,他暗称邪门,便掣出戒刀向她一阵横削竖砍。
倒也奇怪,刀明明从她身上砍过,却仿佛砍的只是一个影子,弄得他大汗淋漓,却未伤祝灵儿分毫。
原来祝灵儿使的是神人十八诀中的避刀诀,此诀其天守全,其神无隙,人藏于天而物莫之能伤。虽刀兵斧钺加身,却如劈风刺影,全然无害。
十八诀虽奇妙,大都是役物避害的法门,只有一记风雷诀可以招风引雷,或可伤人,权且一试。当下她暗捏指诀,望空一引一划,突然天雷震动,晴空里一个霹雳打下,立将玉支手中的戒刀劈为两截,连他虎口也震破了。祝灵儿在他一怔之即,早已擦身而过,手中铜剑直向徐鸿儒前心刺去。
瞬息之间,祝灵儿眼中的徐鸿儒忽然变得飘急起来,又似化成万千个徐鸿儒晃来晃去,祝灵儿止剑停步,眨眼再看。就这么一顿之际,忽然从徐鸿儒胁下穿出一个巴掌,凭空打在她肩头之上。强大的掌力将她击飞数丈落地。
烟花娘子、刀梦飞等人忙上前搀扶,只见教主脸色惨白,紧咬嘴唇,右臂耷拉着,看来已遭骨折。忙不迭抢回阵中,由狗皮道人用药医治。
祝灵儿遇此挫折,伤心道:“这是在哪里?瓜仔呢?”
六仙相顾失色,心想完了,教主伤到脑子了。
烟花娘子回道:“回禀教主,这里是闻香宫圣殿之前……”灵儿道:“我什么时候成教主了?我不要当教主,快告诉我,瓜仔去哪儿了?”
烟花娘子支吾道:“少冲兄弟他……他……”
祝灵儿跳起来抓住她道:“他到底怎么了?”但她刚刚受伤力气不继,顿时又软身晕倒,被烟花娘子伸手扶住,清醒了一些又问道:“我的瓜仔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烟花娘子只好回道:“徐鸿儒号称抓了一个人,我们来时这里已是架起大火,困在火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冲兄弟。”
祝灵儿道:“这个时候他必是被烧得尸骨无存了,都是我害死了他……”鼻子一酸,呜呜哭泣起来。
萧遥忙道:“少冲兄弟吉人天相,定有妙计脱身,怎会说死便死了?”
祝灵儿道:“死了便是死了,你用不着拿谎话安慰我。”
萧遥道:“是是,少冲兄弟为教捐躯,身登极乐净土,我等同感荣耀,当以之为楷模。徐鸿儒残害教友,罪不容诛,不过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待退走五宗十三派,再找徐贼算账不迟。”
祝灵儿道:“我不管,我非要为瓜仔哥哥报仇不可。”忽感气血翻滚,差点昏了过去,只好盘腿坐地修练一合相功,以恢复元气。
陆鸿渐和祝灵儿相继受伤,七仙围成一圈相护。
这时徐鸿儒向他们喊话道:“先教主王好贤近日宾天,遗命本人继承教主之位。本人临危受命,拜天祭祖,名正而言顺,你萧遥从哪儿弄来一个傀儡,也妄称教主,想造反不成?”
陆鸿渐道:“教主传位,当召集二护法、四会王、八部首及在世长老指定人选,你一面之辞,又有谁信?”
徐鸿儒举起手中一面铁牌,道:“这是本教镇教之宝圣莲令,见令牌如见白莲老祖。教主临终前不及召集陆护法及都、猛两位部首,有此信物,难道还不能作数么?”
那铁牌打造精致,饰以莲花花瓣之纹,中间镌印着:“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正是白莲教圣物圣莲令。
徐鸿儒除去王好贤,能如此轻易做上教主,说动大部分教徒顺服于他,一大半应归功于手中有圣莲令。怒天神剑向来是白莲教教主的传位信物,后来因故失落,信物由圣莲令代之。王好贤未死前圣莲令已为徐鸿儒强行夺去,而后也未及当着众长老面指定下届教主。
陆鸿渐暗想:“我方不占此利,要从徐鸿儒手中夺过教主大位,有些棘手。”
却听萧遥大声道:“我白莲教教徒听着:近日你们见到的教主是假的,圣莲令也是抢来的,所谓的传位纯属演戏,王教主被徐鸿儒囚禁在寝宫活活饿死,现已下葬圣陵,有不信的大可前去查证。教主在临终前指定这位祝教主继位,陆护法、都猛两位部首及咱们八仙可作见证。而且怒天神剑也是祝教主寻回,半路才为徐鸿儒抢去。祝教主贤德仁爱,既拜过我教第二十七任教主唐赛儿,又为先教主指定,练成《莲花宝卷》数项神功,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是本教新任教主。反观徐鸿儒身受先教主洪恩不思报效,竟起篡夺之心,害死先教主。莲花老祖佑护,弥天大谎终于破灭,受徐贼蒙蔽的兄弟尽快投诚过来,教主不计前嫌,大伙儿往后还是兄弟,如若不然,叛教之罪,当受极刑。”
他这一番说辞晓以利害,徐鸿儒这边便有许多教徒为之心动,但见了徐鸿儒的阴狠的眼色,却又不敢,心想徐鸿儒神通广大,又有憨师、跛李及六大部众拥戴,势力强大,他们只知自己性命要紧,至于先教主如何宾天,是传位于徐鸿儒还是轿中的什么祝教主,也管不了许多。
一旁的南宫破道:“此刻敌人兵临城下,贵教大难临头,谁是教主暂且搁在一边,不如联手退敌,之后再行商榷不迟。”
玉支生怕徐鸿渐听了他的话,对徐鸿儒道:“攘外必先安内,内患不除,早晚伤及自身,好比一个人身患重病,如何再抗强敌?”
徐鸿儒一想也有道理,陆鸿渐等人未必真心对敌,即使赶走了敌人,也不会甘心让自己做教主。便道:“同御敌人,除非尔等听本座的号令。”
萧遥叹道:“徐鸿儒,你自掘坟墓倒也罢了,还要将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么?”
正是形势危急之际,宫外喊杀声渐近,八部众溃不成军,纷纷向圣殿败退。有人报称:“五宗十三派攻至摘星梯下,与我宫卫正在激战。”众人一惊,没想到五宗十三派来得恁快,守军竟不堪一击。来到广场边,从这里正好可以将摘星梯一览无余。
只见白莲教宫卫人数虽寡,但处地利之便,个个精悍凶猛,以一当二,拼命抵住五宗十三派的攻势,五宗十三派倒也斗得艰苦。
再过一会儿,武当派群道赶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武当派掌门真机子,就见他清啸一声,抽出武当剑,身子如鹤飞而前,青光闪处,便见头颅滚地,血肉横飞。
但众教徒仍是毫无惧怯,有一人被蒲剑书打得一屁股坐地,呕血数升后起身复战,再一掌被打出丈外,仍浑然无事。
蒲剑书暗叫:“邪门!”几步赶上,飞腿踢他下腹。哪知那人并不闪避,竟弹身半空鸷扑而下,一巴掌叉住他喉咙。蒲剑书料不到这种怪异的身法,惊惧交集,好在那人早已精力枯竭,刚叉到他脖子,便即软身倒地。蒲剑书惊魂稍定,对魔教妖人厌憎无以复加,将他尸身一脚踢飞老远。
高尚宾叫道:“欧阳老弟,你快回宫请援。”
欧阳德道:“高大哥,还是你回去,由小弟抵挡一会儿。”他手执一柄长杆刀,兀自酣战不休。
高尚宾道:“你走不走?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话未毕,“啊”的一声,已被人刺中一剑。欧阳德不敢抗命,倒拖长杆刀,如猛虎出林,飞奔上山。
真机子想去拦截,却被高尚宾和另两人缠斗,无法分身。他催动剑劲,宝剑指处,正是高尚宾肚腹,武当剑锋利不凡,立即刺入半截剑身,他迅即拔出,斜削一剑,另外一名教徒“哎哟”一声,合手五指已被削去。
此时其他教徒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还有数人被点了穴道,眼看着一个个都无还手之力了。
高尚宾一时未死,真机子扬剑指着他道:“姓高的,只要你带我们入宫,招降你的部下,贫道饶你不死。”
高尚宾嘿嘿一笑,随即呕出一口血,半晌方道:“你们不是,不是赶尽杀绝么?如何……如何会放过我?嘿嘿,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你快动手吧。”突然一弹而起,正撞在真机子剑上,顿时毙命。
其部下见部首殉教,都口颂赞歌:“末法之殇,人心不古,逝将去汝,适彼净土。净土,净土,名花充满,好鸟翔翥,周匝围绕,七行罗树。为莲花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有的口颂弥勒颂:“慈无能胜补处尊,常居兜率演圆音。现身尘刹有谁识,融心法界许彼亲。袋中宝藏全倾出,笑颜等付者个人。愿偕弥陀垂接引,好令三会证一真。南无兜率内院万德周圆位居补处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南无弥勒尊佛!南无弥勒尊佛……”
颂声中,有力气的或举剑自刎,或散功自毁,不能动的咬毒自尽,一时间尽数倒毙。
真机子等人不及阻止,瞧着这情景,哀其不争,憎其诡异,也不知白莲教对他们施了什么魔力,迷得蹈死不顾,此时更觉魔教有除灭之必要,喝令众人道:“大伙儿趁热打铁,攻上闻香宫,活捉王好贤。”
众豪杰也一起大呼:“攻上闻香宫,活捉王好贤。”
站在高处的陆鸿渐等人瞧见这情景,当真又急又恨,急的是教友处境不利,恨的是相隔甚远不及相救。
五宗十三派很快攻破了最后一道关,蜂拥杀上闻香宫。广场南面现出一面大纛,旗帜幡幢都涌了过来,到数丈外停下,五大门派居中,十三派八十一门向两翼散开。一边振臂高呼道:“踏平闻香宫,活捉王好贤,剿灭大魔头,还我朗朗天。”来人足有上千人之多,大多身挟兵刃,气势雄壮,顿时把场中几百人比了下去。
梁太清叫弟子押着两个汉子出来,那两个汉子为铁枷锁着,对梁太清等人怒目圆睁。陆鸿渐见是都大元、猛似虎两人,失声叫道:“两位兄弟!”
原来二人抵御五宗十三派之时被药箭射中,功力尽失,被崆峒派的人活捉。梁太清指着二人朗声道:“陆贼若不交出魔教教主,本道爷便以此二人明正典刑。”
都、猛二人破口大骂,道:“牛鼻子,有种了放了俺,咱们斗三百回合,下麻药岂是好汉行径?”当即被一崆峒弟子拿鞭子劈头盖脸抽打,二人青筋暴起,苦于琵琶骨为铁链穿过,难以立身。
于梁太清的要挟,陆鸿渐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道:“两位兄弟好好的去,教主会记着两位的。”
都大元道:“好,教主就拜托陆护法和诸位散人了。”朝着梁太清大叫道:“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梁太清大怒,拔出紫电剑一剑刺入都大元胸口,都大元顿时毙命,血溅了猛似虎一脸。
猛似虎更无丝毫惧怯,忽然一口痰脱口而出,正中梁太清额角,喜得他哈哈大笑。
梁太清当着天下众英雄出了这丑,羞得无地自容,大吼一声,青光到处,猛似虎的人头滚落尘埃,脸上犹挂笑容。
陆鸿渐暗赞道:“好样的,这才是我白莲教的好兄弟。”
梁太清早在杀猛似虎时就趁机抹去口痰,当下略定心神,道:“幺魔小丑,为祸人间,死有余辜。”又向真机子道:“总门长,就请您发下号令,大伙儿一拥而上,踏平闻香宫,把妖魔鬼怪杀个干干净净。”林朝阳、庄季常等人齐声附和,一时刀剑出鞘声、兵器互击声响成一片。
五宗十三派大多素惧魔教邪术,但一来己方人多,二来仇深似海,上峰之前就作了血溅闻香宫的打算。陆鸿渐一边不过百余人,个个也是摩拳擦掌,面无惧色。双方剑拔弩张,就等双方首脑一声令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