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记聊思桑陌(2 / 2)玄微大谁使首页

胡人装扮的女媛恼着脸、气愤地说道,顿了一息后,又向魏道濛脚下啐了一口,连弩箭似的骂道:“你这盗马小贼,咋就没脸没皮昵?干这盗贼勾当,还能如此坦然自若,莫不是惯犯。今个遇见你小婶婶,正好教你怎样做人。”

魏道濛真的是被逗得气急返笑,缓口气、无奈地说道:“小姊姊,莫要出口污我,你且说说,怎麽就是你的马?莫非这天下母马都是你的?”

两人牵马在县道中争辩着,路边已有几个行人驻足望着热闹,人群中有一个酷似昨日晌午吃饭时在食饭铺问路的莽夫,魏道濛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

只听那胡人女媛向四周路人做了个揖,俏声喊道:“今日妹子逮到这个盗马贼,就此唤马为凭,还望各位父老乡党一齐做个见证。”

“请便~”魏道濛大方地回道。

“昨日晌午我正打算将此马送给县尉家的女媛小姊姊,约好来日一同游玩骊山,恰巧有事耽搁,怎料昨夜马匹就着了此贼之道,各位父老乡党,可帮着揪住此贼,送往县衙,一问便知。”胡人女媛慷慨激昂地说道,围观之人左右看看,没人上前。

魏道濛一脸错愕,神情微微紧张,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短剑。

“小娘子,我看这位公子也不似歹人,许是情急赶路错牵了马。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也不必报官,是你的马,你且只管唤回,乡党们给你见证,再让公子赔礼道歉。当然,若不是你的,也莫作揪扯,大伙还要赶路哩。”人群中那个莽夫朗声说道,众围观之人连声叫好。

“啾咻~”胡人女郎两指在樱唇边一边,清澈的口哨声响亮的回荡在河谷,魏道濛失神一荡,马僵脱手,母马撒欢的跑到胡人女郎身边。

“快赔礼、道歉!”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

“果然是女郎的马。”有人嘀咕了一声。

“女侠,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小公子并不识马、多是无意之过,不如让他取些财货作为赔礼,这是也就罢了,乡亲们还要赶路哩。”一个好心人从中劝和。

魏道濛无语凝噎,回望一圈,从怀里掏出二百多枚五铢钱递了过去,无奈的开口;“女媛小姊姊,小子无意错牵了马,马可牵走、钱当赔偿,还望见谅!”说着鞠首一揖。

“不够!”女媛厉声说道。

“小子身上就这么多,除了这些钱,也只剩一斛多米做盘缠,不然再给你半斛米。”魏道濛扯了个慌,他其实还有二百多钱。

“用你的短剑,当赔礼了!此事就算揭过。”女媛一指魏道濛的腰间,说道。

“这可值三四十匹细绢!你再多几匹马也换不来!”魏道濛怒道。

“赔不赔,不赔现在就一同去见官!”说话间,胡人女郎将刚到手的二百多枚钱分给四周的人,做揖说:“给各位父老乡党添麻烦了,等会去了公堂,请据实禀告。”

魏道濛不愿刚出门就惹上官司,恶狠狠的扫了一眼众人、极不情愿地将短剑向胡装女媛一抛。女媛也不含糊、伸手接过短剑,望了人群中的莽夫一眼,莽夫会意地牵过母马,与女媛一同策马离去,围拢的人群也霎时四散无踪。

魏道濛呆立了片刻、心中怅郁之极,昏昏蒙蒙的走了不知多久,恍惚间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昨夜感怀的河谷口,纵身几个飞跃,站在山塬之上,看着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水、随风垂依的灞柳、西边的蓝田、隐隐的远山,茫措愤懑、孤零无助。

是要打道回府麽,心中一个念头滋生。

过了不知多久,天边霞光万缕,魏道濛烦闷懊恼已去了大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在不远处一块大石的表面刻上《蓝田记聊》:

“季夏之际,怀甘苦不难之志,北出峣山,求存抱负,颐为游学明师之决念必能广开局面,立地苍生,从而宜人景怀顺可近水先月。

今日被欺,突觉人事苍茫,抑郁孤落潜入心头,郁不滋生,又闻后赵有兵起萧墙之兆,战乱将起、民不聊生,心中更增烦虞,思桑垂乡之情尤甚。

晌午后,上之东山塬,远远望见蓝田柳帐疏密,近则随意仙渚[zhu],芬芳曼妙。石桥别致,静水映出万千姿态;卵石潺流,轻声送出殷切备至。移步怡景,碧波秀出,山峦迷濛,蓝田至此看,人间沧桑无。

绿白青黛、水光山色,弱柳吹风、袂带飘舞,百里灞水遥不尽、峣山望玉总有情。

长河谷车马熙攘,小道濛问心无措。”

挥手写罢,愁闷尽消,这才感到腹中饥馑难捱,走下山原,取出几块胡饼,又从灞河舀一竹筒水,拢起火堆,狼吞虎咽地大口吃喝。

再说魏家沟聚落,这几日自那几颗晚睡的残落的星星知晓了本不该知晓的事后,还没过晌午,聚落里的婶婶、嫂嫂们就都知道了。

于是,涧边屋头茶余饭后,就有了谝也谝不完的闲碎话。然而,最有趣的还是在次日,聚落里许多稚童开始不约而同地传唱起了一首山歌,山歌唤做《思陌桑》:

“远游郎思陌桑炊烟不识山中客梦里陌上看桑桑。

心无绪酒不觞胡饼且充饥前程尽瞭望。

远游郎思陌桑遍问松柏山舍远苞杆拢火烤心肠。

山无数涧水长心归待情郎明日女儿香。”

这首《思陌桑》是由魏家沟聚落刘璨、李叙两位大儒依据《诗经》风雅和《汉乐府》直叙,首次联袂创作、编调,主要是写远游郎魏道濛只身在外游历闯荡,对家乡土塬上阡陌里无尽桑田的思惦之情。

但,不知哪家别有用心的小嫂嫂、还有几个长舌姊姊非要说这个‘陌桑’就是那天破晓时刻在聚落东头田陌下乡道边等人的桑洛,这事纯属胡扯,两位大儒坚决否认。

山歌一经稚童传唱,加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很快就火遍聚落、传至惘川,老丈们上山放羊、开垦荒地,嫂嫂们摘叶缫丝、洗衣烧饭时都会轻声哼唱上几句,有一个毛女郎唱的最是悦耳动听,还在聚落缫丝坊里大声吟唱过昵。

桑洛臊红着脸本想争辩一下,唱的不是她,但羞俏着脸一出现、还没开口说道,乡亲们再无异议,肯定歌里就是魏道濛和小桑洛。

桑洛都十七岁了,也确实到了该准备嫁人的年纪了,媒婆陆婶还有爱说亲的王家小嫂嫂还准备兑了蚕丝后给她侄子、外甥说亲昵,山歌一唱,她们也没了主意。

在家憋了两天,第三天桑洛索性不管不顾,一早起来就跑到魏道濛家,打扫庭院、拾掇房间、喂养鸡、鹅,一副你爱讲啥讲啥、我就是聚落小娘子的做派。

还有一件意外出红的事,刘璨、李叙两位大儒自此成为了聚落里的红人了,很多姿色颇佳的小女媛、还有小女郎、偷摸拿着稀罕的鸡蛋、胡饼进了聚落学堂,央求着写歌昵。

翌日,碧空万里,天色朗润,魏道濛快速冲下山塬,把昨夜心心念念回聚落的想法用一捧扑面的冰凉灞水彻底浇灭,主要是折回去太丢面了,见人咋说啊?咋说都不合适。

自此看着辽阔山河,顺着山麓向东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