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姚婕妤呼吸一滞,青白的小脸更加没有人色。
梅瑾萱倒是表情轻松,拍拍她的手:“帝心难测,所以说与其指望我,不如指望你自己。”
姚婕妤眼含泪光,默默摇头。
她对自己是真没有信心,她看到皇帝就怕得说不出话,何谈“指望”。
梅瑾萱看着姚婕妤真的要碎了,好像下一刻就要抱着孩子去跳镜湖。她又叹了口气。
然后,她站起身非常严肃地看着姚婕妤:“姚菁笙,弱小永远不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你觉得你弱小,所以你只能忍耐:你觉得你弱小,所以你必须依附他人,可以永远选择逃避。但就是因为你这样,三皇子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姚婕妤眼神僵直地看着梅瑾萱,好像被话砸懵了。
梅瑾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三皇子受了那么多委屈,还在你面前粉饰太平。只是因为他怕你担心吗?那是因为他更知道,你除了担心自责心痛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不想让你为难。”
姚婕妤低垂眉眼,咬紧下唇,似乎回忆起什么。
梅瑾萱:“你身为人母,却让一个稚童为你遮风挡雨,就不反省一下自身,试着争气一点?还有,为什么三皇子之前面对欺凌步步忍让,他不做声,不反抗,才放任二皇子愈加猖狂?”
姚婕妤猛地抬眼。
对啊?三皇子只有昨天那一次,选择了抗争。
梅瑾萱叹气:“因为你啊......”
因为你的一举一动,教会了他忍气吞声。
豆大的泪水从姚婕妤脸上滚落,她回忆起自己这些年在三皇子面前,面对冷遇嘲讽所表现出的种种姿态反应。
她没有告诉过三皇子——他要退让,他要忍耐,但是她作为母亲已经无声无息地教给了他这一点。
姚婕妤闭上双眼。
现在想来,她竟是枉为人母。
姚婕妤的眼泪像决了堤的黄河水,根本止不住。
看着她这样,梅瑾萱到底心软了。
“本宫会指派一个小太监,到三皇子身边贴身伺候。也会与文华殿里的教习、太监们打个招呼,多关照一二。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三皇子原先的贴身太监,一看就被贤妃封过嘴,不能再信。而文华殿里的人,就算打过招呼后,不对三皇子另眼相待,但起码看到他被欺负也不会视若无睹。
这些举动都是保证着,三皇子不会再像这次一样,遇到欺凌也无人知晓,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独自承受。
出了事,会有人第一时间告知姚婕妤,甚至是...梅瑾萱。
梅瑾萱的确没有给姚婕妤什么承诺,但是仅她帮着三皇子想的这些事,就足以看出她的贴心。
这就是姚婕妤想要的!
姚婕妤啜泣着,又拜了下去,感激地话被呜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梅瑾萱也不是为了她那些感谢的话,头疼地摆摆手,让喜鹊赶紧扶姚婕妤进屋。
等安顿好了姚婕妤,喜鹊出来,一个人送承乾宫的人。
幸好,梅瑾萱不在意什么礼仪规矩,也不挑。
不过,临到门口,梅瑾萱突然想起件事来,转身看向喜鹊。
喜鹊不解:“贵妃娘娘,怎么了?”
梅瑾萱:“今天姚婕妤来见我,特意打扮了?为什么?”
就姚婕妤昨晚一夜没睡的状态,今天见到梅瑾萱的时候还像朵精致的小粉花似的,那不是特意打扮,那是狠狠打扮了吧?
喜鹊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答:
“就是,就是听说,贵妃娘娘喜欢长得好看的,会对容色佳的人更宽容。所以我们才......”
梅瑾萱:......
梅瑾萱沉默地离开玉竹阁,她就没这么无语过。
等到走出玉竹阁十米开外,素晴憋不住,发出第一声爆笑。
“哈哈哈哈哈......”
梅瑾萱难得又羞又恼,狠声骂:“让我知道是谁在外面传得闲话,我非扒了他的皮!”
素晴一边笑一边还不忘了对梅瑾萱摆手:“不不不,这肯定不是姓陈的之类的特意造谣。就是大家火眼金睛,实事求是嘛~”
梅瑾萱扭头瞪她,素晴半点不怕,反而火上浇油。
“哦~怪不得。小时候一进宫我就发现,你总爱盯着素雪看。我原以为你是觉得她面善亲切,现在想来是她从小就白,长得秀美,你忍不住啊!”
素雪在旁边适时开口:“谢娘娘赏识,娘娘也是国色天香。”
“哈哈哈哈......”素晴笑得更大声了。
梅瑾萱愤愤跺脚,拂袖转身,再不理她们。
眼见气氛正好,素雪垂眸思索片刻,追上梅瑾萱状似随意地问:
“对了。娘娘,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姚婕妤呢?”
“什么?”
梅瑾萱被问得一愣。扭头对上素雪的眼睛,她周身欢脱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她抿了下嘴:“就像宫外说的,我不过是一颗用来制衡勋贵和寒门党派的棋子。既然现在皇后和淑妃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斗的。我也累了,失去了价值,不如就安静点,还能有个好下场。”
梅瑾萱说到这,嘲讽一笑。
“所以说,姚婕妤这是赌坊关门了她想起下场了,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不过,她那个脑子也正常,今日能鼓足勇气来找我,已经是进步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学没学会——求人,不如求己。”
素雪摇头:“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梅瑾萱斜眼看她:“你不会也跟她一样天真,以为权利是市场里的白菜,你想拿就能拿?我不是敷衍她,帝心难测,谁又能笃定自己可以一直荣宠不断呢?”
而此时,被梅瑾萱提起的李惑,也问起了她。
在听完刘宁海把玉竹阁的事情复述一遍后,李惑没问三皇子,也没问贤妃,第一句就是——
“梅瑾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