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再次亮了起来，隐约可见香杳树的花瓣在暴风雨的摧残下，落满了庭院。

张十一悄悄的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婚装，穿上了军装。

黎明的微光之中，张十一身着铁甲，闪着微微的寒光，是那么的清冷和刺眼。

本就是一个不擅言语之人，又如何跟妻子道别，而且他最怕的就是道别，那离别的伤情让他心口疼痛难忍。

右手抓着佩剑，英姿勃发，这一刻不光是丈夫，更是将军，是她的英雄。他缓缓地俯下身子在刘瑶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述尽了所有的思念和不舍。

吻过，起身，终于他不再犹豫，彷徨，眼中的坚定再次闪烁着光芒，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床榻之上的佳人睁开了双眼，他一宿未眠，她又何曾睡着过。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思念之情再次崩塌。她本想就这样目送着她的英雄回归战场，那片属于他荣耀的地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他，这次她没有叫夫君，而是“将军”

张十一准备拉门的手僵直的停在了半空中，眨巴一下眼睛转身看着刘瑶“醒了瑶瑶，再多睡会吧，天还未亮，时间还早。”

刘瑶缓缓的起身，披了一件外衣，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的将军，再也忍不住的伤情，让她扑在了张十一的怀里。

好想说一句：“夫君，留下吧，我舍不得你。”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你是我的夫君，更是我的将军，将军，平安归来，瑶瑶等了你四年，瑶瑶不怕孤独，不怕寂寞，不怕再等一个四年，但是不管多久，你一定要回来。”

张十一看着怀中的新婚佳人，眼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难过，愧疚，不舍，深情，还有一丝的决然。

“瑶瑶，等我，等我凯旋而归，等我回来带你看尽世间繁华，东山那最美的日出，茳边那最美的日落，草原那最美的夜空，还有那最美的烟花。守完这江山社稷，便守护你到白发苍苍。”

刘瑶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将军原来也会说这些让人听了心情愉悦的情话。

“不，将军，只要你活着回来，就是那最美的情话，等你回来促膝长语，秉烛夜谈，讲讲你身边那最美的风景和故事，我想这就是最浪漫的事，虽然不能陪你征战沙场，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花，那就由你来讲，我听也是一样。”刘瑶抚摸着张十一那张英俊的脸，深邃的眸子看的让人好想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赏你赏过的月亮，吹你吹过的晚风，闻着院中的香杳花香，我想这也算是跟你的儿女情长，花前月下。不管何时，将军，你都要记得，瑶瑶在等你回家。”

刘瑶说完便重重的吻上了张十一那略带冰凉的唇，她没有了眼泪，撇着嘴巴强颜欢笑，黎明的微光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像是夜空里点点星光。

吻别，起身，开门，塞到手里的手帕，推出去，关门。似乎这一连串的动作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如果不是木门遮挡了视线和忧伤，她怕自己再也舍不得送他离家。

爱上将军的苦，谁人能懂，我宁愿不要那将军的荣耀，哪怕只是白手起家，有你的地方才是天堂，这空荡荡的屋子让我何以为家。

她背靠着木门慢慢的滑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看着手中洁白的手帕，上面绣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捧着一个大大的苹果，他愣了片刻，将手帕揣进怀里，向着大门迈起了沉重而坚定的步伐。

谁言男儿志四方，

英雄豪杰亦思家。

红颜难觅知己苦，

现实压垮少年郎。

如若不是责任与生活，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甚至终其一生，落一个客死他乡。

刘瑶靠着木门，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无力的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终于声音再也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哪怕她再坚强，可终究只是一个刚为人妻的女孩啊。她那小小的肩膀又能承担多少责任和压力呢。

郎情妾意终究敌不过生活的压迫，哪怕你什么都知道，可生活还是会逼着你做选择，而你却无能为力，什么都改变不了。

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金鸡也开始了第一次的啼叫，天终究还是亮了，光明来了。可是光明前的黑暗是那么的让人害怕。

将军走了，没有人群的送别，没有践行，甚至只是孤独的上路，只有一把有些缺口的佩剑跟着他，一路上匆匆走过，甚至连半个行人都没看到。

等他到了驿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的兄弟们已经在等着他。

“将军”他的副将和几个兄弟都在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回应。

“嗯，马儿都喂好了吗？”

“都喂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好，出发。”

“大哥，真的要走的这么匆忙吗？不能再多待一些时日吗？”他的副将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假期其实还没到，还有些时辰的。

“怎么兄弟，你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办完吗？”

“不是的大哥，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你跟嫂子······”

“我跟她没事，这一遭迟早是要走的，早些晚些都一样。”张十一抬起头看着渐渐隐去的星光，似乎也看到了正在眼眶发红的刘瑶。

“瑶瑶，对不起，等我凯旋之日，班师回朝之时，就是你我幸福开始的时候。”

他伸手抓住那条还带着体温和香味的手帕，使劲的攥了攥。就像刘瑶还在他的怀中一样。

头上的父母，脚下的土地，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这是男儿的责任，他没得挑选，哪怕肩膀再痛，一样也要咬着牙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