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当奉养母亲和你，凭什么只有我独自承担这份职责，而周秉义和周蓉就可以置身事外。" 张宇语气中带些不忿。

"我不多提周秉义了，她周蓉连自己的双亲都不管不顾，就连亲生的孩子也推给我们家，这究竟有何凭据！" 张宇紧握双拳，目光犀利。

与周志刚面面相觑，互不示弱。

周志刚怒火攻心："罢了，你也不想管的话，现在我便带着妈和月月回光字片去。"

李素华一听，忧虑万分："哎，这寒冬腊月的，怎能让大家再去那种贫瘠的地方居住呢?"

周志刚针锋相对："之前能，如今怎不能，我说了算。" 决策一旦确定，他便不易动摇，不论旁人如何劝说都是徒劳。

他不容分说，直接闯进门内，逼迫周蓉夫妇和怀中的冯玥随行，一起返回光字片的老家。

周蓉见到周志刚发怒的模样，哪里敢有所异议，连忙整理行李准备离去。

可是冯玥不愿离开，她拽住周蓉的手，喊道："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舅舅家。" 抓紧了郑娟的大腿不放。

看着这一切，郑娟心疼不已，搂紧冯玥的同时，眼神也略显湿润："妈妈，你会不要我吗?"

"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 小宝贝。"周蓉试图夺回孩子，却因内心的不满，声音中流露烦躁。

冯玥在周蓉怀中挣脱，哭泣着喊叫："我要阿姨，我要和阿姨在一起。"

听到这里，周蓉的心情更加阴郁，尤其是在察觉女儿更喜欢与郑娟亲近后。

目睹女儿哭闹的场景，周志刚虽有些动摇，但他绝不允许自曝软弱，毕竟做父亲的尊严必须维护。

见张宇默默在侧，没有给出任何缓和机会，周志刚直接背起行囊，严厉道："我们走。"

看着张宇带走冯玥，郑娟心中惋惜不已，抱怨："明明让你迁就爸爸一点，结果弄得如此僵局。"

张宇解释说："早晚会有这一刻，趁他们赴首都要读书前把事理清楚也未尝不好。"

闻言，郑娟惊讶地看向他："你是故意挑起事端吗？"

张宇淡然回应："算是半真半假吧。故意二字谈不上，但我们隐忍得太久，总要有个了结。”

郑娟疑惑道："家人何必斤斤计较呢？"

"人心善，则常受欺负；心宽厚，却被任意索取。你不争，人家就认为我们付出是天经地义。" 张宇无奈道。

听见这些，郑娟轻叹，明白这些年丈夫心中累积的压力，不释放一下，他会不快。

她关切地问道："我很担忧妈妈和冯玥。"

" 身体正在康复期，我想问题不大。至于冯玥，难道她的亲生父母还会对她怎样吗?" 张宇摇摇头表达他的怀疑。

于是，冯化成本应陪伴周父李素华，周蓉抱着行李紧跟其后，周志刚则带着一家回到了光字片周老房子，家中虽然闲置多日，还算洁净。

周志刚一进门，即看见屋内整理整洁，显然是定期由郑娟来访清洁的结果。

李素华看出他的疑问，解释道："你们都不回来时，我会每隔几日过来打理一番。今年考虑到秉昆可能住得不舒服，所以特地又整理了一下，铺上了被褥，并买了些煤炭备用，原打算让他们两口子使用，结果秉义夫妇住到丈母娘那儿了。”

听到这些话，周志刚内心复杂，感到堵得很不舒服。

此时冯化成立刻明白气氛不对，乖乖听从周志刚安排，让周蓉去灶头准备生火。待他吩咐完毕后，请周蓉关门并告知：“你问问他，之前秉昆所说的那事，是不是真的，他曾帮你们找来香江出版社编辑的事是不是出了差池，险些败在周蓉手上。” 周志刚声音低沉，带着质询的意味。

看到冯化成都那样子了，周志刚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看来，秉昆说的是实话。"周志刚叹道。

冯化成赶紧辩解道：“爸，周蓉不是故意说那些闲话，真的是秉昆给了她一耳光。”

周志刚哼了声：“虽然秉昆不该动手，但现在周蓉怎么会变得这样，不在外边帮衬着自己的男人兄弟也就罢了，还四处捣乱是怎么回事。”

冯化成低下了头，不再试图为周蓉解释。

实际上，冯化成心里其实也在生气，只是对象换成了周蓉。正如周志刚所说，她在外面都不顾自己的男人，居然还净添乱。

冯化成发现，自从来到贵州之后，周蓉就像变了一个人，为人处事一点都不懂人情事理，个性更是直接得让人无话可说。他在首都给她找工作的这份好意，却被糟蹋成了这个模样。单位里的人际关系搞得很差，自己受欺负不说了，她竟然还清高地看不起别人。

她整天挂在嘴边的是高考的事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工作时都在复习。

冯化成都那位朋友早就跟他通气了，过了春节他们公司就会解雇周蓉。否则也不会想到找出版社的关系网，只为多赚点钱，好将来把孩子们接回来。

但周蓉的行为真是拖后腿，自己不觉着事态严重，还以为是张宇在作梗。你想过吗？你那个弟弟能拿什么伤害你？他自己家庭的生活远比你幸福百倍，哪有你任由摆布的余地。

周志刚一眼就能看出冯化成心情不好，再加上周蓉之前的所作所为，显然两夫妻的感情出了问题。

"你进去把她带过来吧。"他对冯化成命令道。

李素华连忙阻止周志刚：“亲爱的，这时候别吵孩子，明儿再谈也不迟嘛！”

周志刚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沉睡的冯玥，叹了口气后轻轻颔首：“行吧。”

冯化成离开房间去了烧炕区，顺便打了水准备洗漱。

周蓉对烧炕还不太在行，搞得满脸是土，嘴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那个周秉昆真是的，大半夜赶走爸妈想干什么?"

看着周蓉，冯化成无言以对，要不是因为她，家中也不至于如此紧张。他又懒得多和周蓉争吵，拎着水桶去了水房，留给周蓉一人在那里独自应付。

回到屋里，李素华帮冯玥盖好被子，才发现角落里的周志刚默不作声。

"你怎么啦?"李素华走过来，轻触他的额头关切问道："哪里不舒服?"

周志刚把李素华的手拉进手里，轻叹了口气：“我心里憋屈。”

"还在为秉昆的事生气呢。"李素华坐到他旁边说道。

"这孩子，越长大，就越难管理了。"周志刚惋惜地说。

李素华笑道："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想怎么管孩子？你也清楚啊，秉昆都那么大成人了，结婚还有了孩子，咱们还能管得住么？"

周志刚摸索口袋想要掏烟，结果李素华直接抢走了："有孩子在家你还要抽烟吗?"

看着冯玥安详的睡脸，周志刚便没有抽。

"这小孩累了，睡得好熟。"周志刚自讽地笑了句。

"你也别对孩子气了吧，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在秉昆头上。"李素华在一旁劝说。

然而，周志刚仍然硬撑：“不论蓉儿怎么做事，他周秉昆动手打人是错，从我小时候我就舍不得对她动手。”

"我看你可能是因为打得太少，所以宠坏蓉儿了。"李素华冷声道。

"你说蓉儿是错，那他周秉昆就对了吗？"周志刚惊讶地质问道。

“秉昆确实有错，他揍人确属不当，但你也不能未经询问原因就动武。”李素华解释说：

“你不仅仅让儿子委屈受打，就连女儿看了也会误会你在为她撑腰，反而让她无法理解自己的错误。”周志刚闻言一时无言。

“从前教训儿子，你也未曾如此讲理啊？”周志刚反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一字不识，可并不缺少理智。有时事情琢磨多了，自然会明白。”李素华叹了一声：

“曾经我也是这样，以为秉义和蓉儿在外遭受困苦，我便应该多关心他们一些。”

周志刚点头附和：“是啊，秉义和蓉儿外出八载，却不能轻易回乡，

尤其是蓉蓉，远离到贵州那么艰辛贫瘠之地。你知道吗，她们住在破旧山洞里，连门窗也没有。冬季寒冷，夏天却要遭受蚊子肆虐。”

“但这毕竟是她自己选择，没有人逼迫她。”李素华反驳，显得不太买账。

面对这顶撞，周志刚一时词穷。

“你是关爱女儿没错，但也不能忽视儿子的贡献。”李素华继续说：

“秉昆说的没错，他的付出最多，不应到最后只收到怨言。”他的语气带着沉思。

周志刚喘着粗气说：“虽然‘越近越易忽略，离家愈远愈发珍视’的道理我明白，但如今，似乎就是秉昆过得最好，他已经买了两个房子，相较之下，秉义和蓉蓉什么也没有。”

李素华回应时语气有些不满：“这得益于秉昆自己的能力与诚实劳作，并非依靠家中半点资源。我们不能因为秉昆能自立就要求他也更多付出，而无视他弟弟妹妹的处境。做父母的应当公正衡量每个孩子的努力。”

周志刚一脸愕然地看着妻子，仿佛是初次认清了她。“这些大道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质疑道。

“这些年跟随郑娟的母亲吃斋诵佛，懂得的东西也不少。”李素华露出笑容，回答道。

听见这，周志刚忽然低下了头，有些失落。“实际上，我对秉义这次的表现非常失望。”他沉声道。

“哎，这话倒也是实话。儿女有了事业追求是好的，但若只为前途极力巴结岳父，冷落亲身父母于不顾，怎能不令人心寒？”李素华的话语透着凄凉。

她接着分析：“我看得明白，我们这三个孩子的依靠恐怕只有小儿子了。将来养老之事还需仰仗老三。”

周志刚挑起眉头问道：“这就是说你站到了秉昆那一边？”

李素华坦承道：“起初我跟你也是一样，在蓉儿归来那会偏爱她，委屈了禀昆。但发现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养老费用都不愿出，我才意识到秉昆的决定正确。”

闻言，周志刚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然而，李素华轻轻摇头。“罢了，作为父母，真的要和孩子们锱铢必较吗？糊涂才更容易过日子啊。不过，去年的这件事给了我警示：我们必须平等对待每个子女，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你说得有道理，我应该自我反省。”周志刚低声认同。

但提到明天要去哪儿，李素华提出了新的建议：“明天，我们应该回到秉昆那边。”

周志刚却立刻回绝：“那样做不就是屈服了吗？我不回去。”

见状，李素华笑言：“父子间的争执又何必太过较真。”

周志刚哼了一声，“除非他来找我，否则哪怕我死，我也不会踏进他的家门。”

听着这话，李素华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俩都是固执得很，像两个倔牛一样。”她的神情颇为无奈。

“一会儿就会暖和起来了。”冯化成将水注入水缸后说道：“这儿的暖气肯定不如秉昆家的好，你再忍一忍。”周蓉冷冷地说：“就是，秉昆真烦，总要让爸生气，不然我们何必搬出来。”

冯化成不解地看着周蓉心想，你不是对你弟弟恨之入骨吗？为什么还要住在他的房子里享受暖气呢？“你怎么这样盯着我看？”周蓉擦拭脸颊，可灰尘反而加重了，“呀，这么脏。”她非常注重清洁。

“快点帮我烧水，我要清洗。”冯化成就说：“家里的煤不多，炉子万一晚上不够烧炕，你就用冷水冲洗一下吧。”

“冷水多冰冷啊，我实在不愿意洗。”周蓉抱怨。冯化成本以为她在贵州时也是如此：“你那时候还不是冷水洗脸？”周蓉反驳：“那里的冬天怎么能和吉春比啊？”

“你就先忍耐下，一切都会过去。”冯化成想可能是周蓉习惯张宇家的优裕，开始娇贵了。“烧水又能费多少煤？你赶紧帮我生个火炉。”周蓉还是不罢休，她的嗓门不小，连里屋的周志刚和李素华都听见了。

周志刚走出房间：“深更半夜 炉做什么？到处都是烟，根本睡不成，用毛巾擦一擦就行了。”他对周蓉说。在家的威严让他这话不容置疑，虽然知道要点燃后带进屋会有一时烟雾弥漫，但黑夜漆黑，不方便点炉子。

“大家都累了，还是先睡，明天再说吧。别吵醒了冯玥。”李素华指向沉睡的女儿指出要求。

面对此状，周蓉只好忍气拿毛巾沾湿水擦拭，冰冷的水让她打个冷颤。“要是我们有燃气灶就好了。”一边擦脸，周蓉心存感慨，对比张家的日子与现在相差很大。

离开豪华舒适的张家，来到光字片，人人都有种落差感，尤其像李素华，在新环境住了许久，已享受惯当中的便捷，此刻仰躺在火炕上仍稍显不适。好一会儿才慢慢入睡。

直至天微微发亮，李素华翻身摸到旁边冯玥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人。“呼啦”，她陡然惊醒，大声呼唤：“玥玥，你在哪啊？”

周志刚也被吵醒，看见冯玥不在身旁，连忙赤脚跑去找。“玥玥，你跑哪儿去了？”他惊慌失措，边喊出门去找周蓉求救。

在周蓉和冯化成还在半梦半醒之际，李素华叫道：“你丈夫，穿好衣服，别着凉。”接着给她披了件棉袄。

“冯玥不见了？！”周蓉这才完全清醒，穿起衣物找寻一圈还是没发现人。四个人的睡意顿时消失，急急忙忙开始寻找。

两人直接跑出门外大声呼叫冯玥的名字，而周蓉哭喊不止。“冯玥到底去哪儿了？”焦急中带着泪水，冯化成安抚着妻子：“蓉儿别慌，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走远，可能醒了去方便。”

“厕所，对，她或许去了厕所以及……”听到“厕所有人会往那边去”的提示，周蓉奔向了公厕，在男女厕所内外各处搜索，却依旧找不到冯玥的痕迹。

遍寻未果后，冯化成和周蓉跑回家与正在焦急等待的周志刚和李素华汇合。他们聚首确认，均未发现女儿行踪。

“怎么是你看顾不住？”周蓉责备李素华，语气中含不满。李素华无辜道：“我真没想到玥玥会在熟睡中溜出门。”

看到紧张的母亲，周蓉更加不满，但理智告诉他父亲同样疏忽，“玥玥怎么会独自外出，你责怪妈妈，她守在外间难道能发现？”眉头紧锁，周志刚沉声道。

冯化成轻轻拉过周蓉的手，向周志刚解释：“爸，周蓉心焦口不择言，并无怪罪 意思。”周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向李素华表示歉意：“妈，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责怪您，我是太担心玥玥一个人在外会遇见坏人。”

李素华听闻此事，惊得有些晕眩，一个踉跄差点跌进周志刚怀里。周志刚连忙上前扶住她：“素华？！”见状紧张不已。

“速给她服药。”扶好李素华，周志刚冲周蓉喊道。周蓉此刻内心混乱，女儿没找到，母亲又发病，场面让她一时失措。“素华姐！”她惊恐万分，呆立原地。

幸好冯化成冷静了一些，连忙奔回屋内拿取药物，先给李素华服用了一颗降压药与一粒救心丸，缓解了她的病情。

周志刚把李素华扶到热炕上躺好，只见她脸上才稍微有些血色。“你别管我，去找玥玥，越快越好。”李素华虚弱地交代周志刚。

面对李素华的话，周志刚不敢耽搁，眼下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他对女儿周蓉与冯化成命令：“蓉儿，你在附近再搜寻一次，冯化成，立刻赶往秉昆家，看看玥玥是否曾回去过。”

“明白，爸。”二人迅速执行命令，分头行动。冯化成跑到张宇家时，他们一家人还正围桌用早膳，听闻女儿失踪的消息，全家人惊慌失措。

张宇质问冯化成：“你们是怎么照看好她的，一个晚上就不见了！”郑娟急得像热锅蚂蚁，没有时间争论责任。

张宇穿好衣物，吩咐妻子郑娟留在家中照顾孩子别乱跑：“你就守在这儿，我去叫个小龚叔叔帮忙。”而郑光明提出一同前往。

考虑到郑光明眼盲的情况，张宇不禁为难。但他深知现在是救人之时：“那这样吧，我和光明去太平胡同寻找，你去报警吧。”冯化成立即答应。

各司其职后，张宇、郑光明往太平胡同的郑家而去，那里自郑母过世后便空了下来。冯娅曾跟随家人来玩耍，熟悉路径。抵达后，张宇瞥见院落栅栏半开，推测有可能。

张宇停车，与郑光明入内，果然在房间里找到了正在暖炕边打盹儿的冯娅。她可能是累坏了，此时熟睡未醒。张宇轻声向郑光明报告情况。

“冯娅好像睡在这里。”看到这一幕，郑光明松一口气：“应该没有受冻，郑家很久没人住了，很冷。”他放心了些，因为天气尚可，又有阳光温暖。

被吵醒的冯娅一脸困惑，看着张宇与郑光明欣喜若狂地呼唤他们：“舅舅，光明叔叔。”随后跳下炕，扑进张宇怀抱。

张宇虽严厉责备：“死丫头，你怎能乱跑？大人的担忧你懂不懂？”但他言语间透出的其实是心疼。冯娅满眶泪珠仰视着他诉说道：“我刚醒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去光明叔叔家了。”

张宇生气地轻轻拍了拍冯玥的小翘臀，厉声道：“外婆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冯玥胆怯地说：“可是爷爷很凶，我很害怕。”

张宇哼了一声，揽过冯玥，对着郑光明说道：“现在找到玥玥了，我们赶紧回光字片，我妈妈可能快急疯了。”突然，冯玥抬头小声道：“舅舅，我好饿。”

张宇扬了扬眉毛，略带调侃说：“上辈子欠你太多了吗？”

在太平胡同附近，他们三人口里嚼着买来的油条做早餐，而后匆匆向光字片赶路。

在周家，李素华脸色苍白但面色有所缓和，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而周志刚始终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怕有任何闪失。他心里清楚，妻子身体状况不佳，以前曾中风有后遗症，却没料到此刻脆弱至此，连一点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周志刚意识到平日里，小儿子夫妻二人照料她的不易。“宝妈，感觉好些没？”他拿着毛巾，轻轻浸湿，给李素华敷在额头，她的热度稍有升高。“我没大碍，你就赶快找找玥玥。”她嗓音微弱地吩咐。

“不要随便动弹，你还发热呢。”周志刚连忙抢走毛巾，感觉水温适中，再次沾水给她擦拭。“我真的没事，可不敢让玥玥出事，现在坏人多得很，出了什么事我和周蓉怎么交代？”李素华忧虑地说。

“不用担心这些，安心休养，玥玥会平安归来的。”周志刚试图安抚道。

正在这个时候，周蓉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爸，我还没找到玥玥。”

一听说此事，李素华慌张地想要挣扎坐起。

“你不要乱动。”周志刚急忙阻止。

“不行，我得去找玥玥。”李素华虚弱坚持。

周志刚只能妥协，“那你先躺着，我们一定能找到她。”周蓉板着脸，冲李素华质问：“你是不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呀？”

“住口，周蓉。”周志刚喝止。

被呵斥，周蓉瑟缩一下，不敢再多言。周志刚一脸愠怒，他对周蓉早有看法，自打发现玥玥不见就隐约觉得她有意无意指责李素华，这份态度令他颇为气愤。

恰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声音，张宇带着冯玥走进来。周志刚瞬间捕捉到冯玥的身影，喊了一声：“玥玥！”

见到冯玥的刹那，周蓉下意识扭头，泪水忍不住滑落。“臭丫头，你知道乱跑会有怎样的后果吧？”

她用力抱住冯玥，一边痛骂，一边拍打她的屁股。“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真不知事。”说着，周蓉越说火越大，冯玥痛得小脸上满是泪。

冯玥向张宇投去求助的眼神：“舅舅，救我。”

“没人能帮你解脱这次错误，我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不听话的孩子。”说着，周蓉把冯玥夹在双腿中间，用力挥打。

张宇眉头微皱，拦下她的手。“够了，这样就行，真的要打疼了。”他对周蓉道。

气不过地甩脱张宇，周蓉吼道：“这孩子是我的，我怎么教导都不关你的事。”

见时机来了，冯玥挣脱出去，投入张宇温暖的怀中。“舅舅，我怕。”

张宇安抚地抱紧她：“没事，舅舅在，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周蓉不甘示弱，大声对周志刚说：“把女儿给我！周秉昆！”

张宇冷漠回应：“你还打算继续动手吗？”

“这个小 离家出走，害我们担心死了，还不准我打？”周蓉愤怒。

冷笑道：“你母亲当年抛下你们跑去贵州，你想想当时母亲有多着急。”周蓉一时气结，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在哪。

“周秉昆，把我的女儿还给我，玥玥是我的，不是你的。”周蓉想拉回孩子，却被张宇抱着冯玥挡住了。

“好了。”周志刚最终克制不住，严厉地喊道：“所有人都别动。”屋内的人们都停止动作，目光转向他。

“你们玩够了吗？你们还想让我妈更加烦心吗？”周志刚扶着虚弱的李素华这样问道。

的确，李素华的面色此刻并不好，然而得知冯玥安全返回，她的内心略感安心了一些。

“妈，你吃过药了吗？要不要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张宇怀抱冯玥来到床边，对李素华提议。

接过冯玥后，李素华说：“我没事，见到玥玥安好，我也安心了。”

然而张宇表情担忧：“不行，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能彻底放心。”说完，他不顾李素华反对，径直向邻居借了一辆车。

周志刚全程未曾阻止，他也深知李素华身体情况需照顾。

到了医院，经过详细检查，除了血压稍高之外，李素华其他一切都无大碍，低烧也退了。出于保险起见，张宇建议她留院观察一天。

但李素华坚持不愿意住院，喊叫道：“住什么医院！这是乱花钱，我要回家。”

“妈，你是曾经中风过，血压还在恢复期，还是留院观察更好。”张宇劝道，得到了周志刚的共鸣，后者也加入劝导：

“是啊，你尽管放心住下来，玥玥也找回来了，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周志华的加入说服了李素华，她最终安心留了下来。

办理好住院手续，张宇让周蓉带郑光明和冯玥回家，取李素华的衣物和日用品，并顺带给郑娟与冯化成都报告平安。

看着一切都处理妥当，周志刚暂时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待医院只剩周、张两父子以及熟睡的李素华后，他们在走廊上相对沉默。周志刚首先打破宁静：“这些年来，你把你妈妈照料得很好。”

一时间，这话触动到张宇的心灵，他本能般回应：“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什么该做，什么是我不该做，我很清楚。要不是你和娟儿，你妈妈不会有现在的日子。”周志刚感慨道。

父子间极少这般平静交流，张宇感到有点不自在。但借助这次和解的契机，二人关系有了显着缓解。

“爸，我真的抱歉，昨天我没有特意顶撞你的意思。”张宇主动道歉。

“我也知道不对，事情不清楚就不该对你动粗。在此，我对昨晚的事再次道歉。”周志刚也诚挚地认错。

对于父亲突然道歉，张宇有些惊喜，答：“没事的，爸，我不怪你的。”

“你还记恨昨晚我气愤地带着你妈妈回光子片的事？”周志刚语气冰冷，提到那段过往。

“我当时看见你情绪激动，只是想给你我和我妈一点独处的冷静时间。我原本打算今天去接你们，却没料想闹成这样。”张宇借机缓颊。

周志刚对这番解释仍有些生气，但不再继续纠缠那个话题。

转而谈起另一件关心之事：“冯玥，这个小丫头是你姐姐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出走。”

“家族特性吧，基因之力真是强大。”张宇对此表示深刻赞同。

周志刚追问：“你刚才说‘因’是什么？”

“遗传啊，我说的是冯玥完全继承了她母亲周蓉的一些习性。如果我们不管教她，长大了只怕会闯更大的祸。”张宇详解原因。

然后，周志刚察觉张宇的态度：“我看出你无意帮姐姐照管玥玥。”

没有隐藏，张宇承认：“我虽名义上是她亲外公，但终究不是她真正的父母。长期和我在一起，对她成长其实不利。”

“更何况，带孩子可不是轻松的任务。”周志刚回想起早晨周蓉对待李素华的态度，点头表示理解：“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既要忙于赚钱养家，还要顾及老人孩子，遭受了很多委曲！我都开始后悔当时没让你继续留在家里，张宇外出闯荡，或许成就会更大，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困顿在吉春。”

听完这话，张宇有些愣怔：“现在我生活也挺不错的，经济不算拮据，马上也要前往首都念大学，这岂非也算脱离了吉春的圈子！”

周志刚点头认同他的观点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儿子：“你这小子，怎么脾气就这么差？你看看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结果到最后还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和赞扬，真是辛苦劳而无功。”看到儿子这副样子，他笑着说责。

张宇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母亲性格很好，我能学谁去？脾气差都是遗传。”这让周志刚有种时光回溯的感觉，回忆起那个不太靠谱的小儿子，那时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是真的深厚。

周志刚打趣道：“你这家伙还有理了。”

回到病房，沉睡中的李素华嘴角悄然上扬，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然后翻了一个身，安心入梦。

次日午餐过后，李素华出院返回张宇家里。周志刚虽然心里有话，但仍默默跟随一起归来。周蓉和冯化成立刻以看女儿为理由搬出光字片，住进张宇的住所。

在享受到张宇家庭提供的舒适生活后，原先艰苦的光字片环境让他们难以再忍受，升入富贵反而不如降下贫穷来得轻松。“入奢易，由奢返简难”是这个道理的真实写照。

虽然周蓉不接受张宇的态度，却并未阻拦他们登门造访。冯玥对于周蓉的畏惧并未消失，她在家里常常避开周蓉。而周蓉始终保持严厉的家长架势，对冯玥管教严格、斥责不已，使得冯玥对她敬而远之。

年关将至，周秉义和郝冬梅来到张宇家，并乘坐郝 的车而来。周家团聚机会难得，于是周志刚提出趁照相馆营业时间还没结束，大家来张一张全家福。

面对这样的提议，张宇和周蓉都没有异议，然而周秉义说：“爸，过一会儿我和冬梅还需要返回，她爸今晚有招待客人，我们需要去帮忙。”

对此，周志刚微感困扰，说道：“拍张照用不了太多时间，很快就搞定了。”

郝冬梅试着劝解：“要不我们就先照相再回家吧！”

周秉义显得很犹豫：“但万一你爸需要我们怎么办？”

张宇语气冰冷地道：“大嫂，现在大哥你真的把自身放在周家的位置之外了，满脑子都是岳父的事情，以为我们普通家庭就事不关己吗？”

周志刚和周蓉都没有表态阻止，内心深处他们也许也认为，周秉义确实越来越漠视家族成员的感情，全然为了个人的目的和他那岳父关系紧张起来。

“爸，你看周秉昆，越来越不成气候，赚了点钱，连大哥的面子都不给了。”周秉义怒火中烧地抱怨着。

“算了。”周志刚打断他的话，“你也少说两句，好不容易大家团聚，不要兄弟能互相体谅才对。”周志刚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对他们的纷争并不偏袒。

接着，李素华直截了当地问郝冬梅：“冬梅，你爸那里出了什么急事？非要赶你们回去不可？”她的言辞透露出不满。

周秉 释说：“妈妈，我爸在家有重要宾客来访，我们应当帮忙迎客接物。”

在一旁，郝冬梅轻轻捏了捏丈夫的衣服，示意她在应对 情绪上做出让步。

周志刚洞悉了周秉义和郝冬梅的态度，心底对他的长子愈发不满。张宇发言：“接待宾客不过就是端茶送水罢了。”

周秉义实在忍无可忍，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起身面对张宇质问道：“周秉昆，你的言辞怎么这般阴阳怪气？”

这一次，张宇选择沉默，周志刚先发作起来：“老幺！”

周秉义顿时紧张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周志刚面色沉峻对他说：“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拍桌子发怒。”

“爸，并不是我想那样……”周秉义无辜地辩解说，“你听一下昆昆刚才在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不能平心静气谈，过年就非要用这种方式？”周志刚气愤道，“我决定今天就不吃饭了，你们就离开吧！”

周秉义面露慌色，这可是他头一次见周志刚向他动怒。郝冬梅起身，歉然说道：“爸，真是抱歉，我和哥哥并无意让您心烦。”

周志刚长叹：“冬梅，我不为生气。如果家中确实有事情需要解决，尽管回去，我们的家务不算大碍。”他深知家庭的平静远胜任何纷争。

张宇明白周志刚不愿家中纷扰，选择了忍让。“爸，请让大哥暂时留下，趁着家人都在，我们想聊聊关于母亲的养老问题。”他拦下了准备离去的周秉义与郝冬梅。

周志刚疑惑：“你想说什么？”周蓉与冯化成立时尴尬，部分原因源于周蓉此次的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

周秉义与郝冬梅顺利升学，周秉义就读于北京大学哲学系，郝冬梅则是江辽医学院的重点专业，成绩相当不错。而张宇与郑娟更是不得了，一个北大学生中文系，另一个是师范大学的翘楚，皆在全国范围内享有声誉。

即使此刻面对如此大好机会，即使周蓉内心有所不忿，也不会提出要求他们放弃上京而留守家中。

张宇弃考吉春大学的事情与冯化成的矛盾导致了李素华中风，这是她不能接受他们离开的重要原因。“你们去首都念书，我留这里带孩子，反正家里请了保姆照应。”李素华抢在众人前表态说。

“不行。”周志刚最先表示反对。对于李素华昨天跌倒的事件，他的担忧无法消除，他如何敢让她单独留在吉春呢？

张宇开始了他的计划：“有两个方案可以考虑，让大家听我说说。”

“第一，母亲可以随我们一同去首都，我已在那边租赁了住所，未来周蓉、兄长周秉义，还有我在首都就读，照顾母亲也更加便利。”

他看了李素华以及她的孩子冯玥、郑光明一眼：“如果妈妈要和我们去，玥玥跟光明怎么安排？”

周蓉与冯化成交握在一起，他们心底不安，害怕张宇会带走孩子们交给他们抚养。

张宇目光扫过周蓉，心中嘲讽，说道：“放心吧，我联系了京城的象棋院，只要有通过考核，光明能正式加入，有机会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比赛。”

周志刚惊奇地看着郑光明问：“你现在有这么强吗？”

郑光明含蓄地笑着：“还不太能称得上很强，只是赢了些非职业的比赛。”

冯玥沾沾自喜：“郑光明天叔太棒了，吉春都没有他的对手，不管参加哪比赛，总能拿到第一。”

周蓉与周秉义惊讶地注视郑光明，没想到眼前这位盲少年已经如此了得。

“多亏姐夫栽培我才有现在的成果。”郑光明低调地说着。

然而张宇摇摇头：“但这还是要看你的本事。”事实上，张宇也没想到郑光明会有如此的围棋天赋，自从参加比赛以来，他在吉春未逢敌手，有了“瞎子棋圣”的美誉。

张宇身为郑光明在围棋上的启蒙师父，如今却已经无法胜过他。这次进京棋院并非托关系，反而是棋院主动联络邀请郑光明加入的。

在棋院里，郑光明此后将能够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指导，并每月领取薪酬，比赛如果表现得好，还会分配到住房。可以说他的未来基本无忧。

"全家人去首都还有一个益处，那就是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能得到解决。" 张宇指着冯玥和周聪说：“首都是历来教育资源优于吉春，孩子们上学也会便利很多。”

周志刚对此心动，他对孩子的教育极为重视。

“那第二个建议是啥？”他决定倾听第二个提议。

张宇瞥向郝冬梅，“若是我们娘仨留在吉春，而爸你还在山城，我和妈在京都，这肯定无法兼顾到所有事情。但大伯母在吉春，可以照看母亲。”

郝冬梅十分意外，没料到张宇会将主意放在她身上。不过顾虑周志刚与李素华的颜面，她并没有开口反对。

这时，周秉义挺身而出："不行，冬梅不能留下陪妈妈。"周秉义表态：“还是遵循第一种方案吧，让妈妈跟我们一起进京，这样我也可以直接照顾她。”

周志刚神色沉郁，脑海浮现出昨晚与李素华的谈话内容：

"我们这三个孩子里，老大老二指望不上，今后照料我们俩，恐怕只能靠老三。"

李素华的想法如周志刚般，她还得意地看了周志刚一眼，仿佛在说："看看，我说的对吧！"

然而周秉义并没察觉他的话深深伤害了双亲的感受。

"爸，有我们三个都在首都，一定能让妈妈得到妥善照顾。" 周秉义对周志刚保证：“请您安心，我在京都一有空暇便会回家探望母亲。”

张宇心中暗笑，虽然周秉义口头上的孝心充足，但实际表现让人寒心。周志刚显然对此心不在焉：

"就这样定了吧！让冬梅跟我一起上京，待两三年后我退休，便回家照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