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娘拿着自己的家当,来到一间屋子门前,门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那斑斑驳驳的桐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是宋三娘自己家,自从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她被接到大伯家就没再进去过这个家门,即使这间屋子跟大伯家只有一墙之隔。
在宋玉盛夫妇俩,也就是三娘的父母相继去世后,大伯怕触景生情,所以把院子给封了起来。现如今三娘要搬回来住,才又重新打开了。
对这间屋子,她没有什么印象,从懂事起她就已经在大伯家生活了。
大伯倒是常常跟她提起她父母,在他口中,她的父母没有一处是不好的,与人为善、勤劳能干。可宋三娘到底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听说她父亲宋玉盛在她不足两岁时,就被征兵征去了。他继承了宋家力大无穷的特长,在战场上有了优势,表现也算英勇,被主将一眼看中,封了小旗,一时间也算是风光无限。他就像流星一样,耀眼但转瞬即逝,还没得意多久就意外战死了。
而她母亲梁氏原是家道中落的小姐,是个柔弱得不能自理的女子。要说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可说到勤俭持家,那就是一窍不通。
这样的人在大户人家里娇养着,可以生活很好,可沦落到宋家这种农家就过得有些清苦了。她就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着别人生存,失去丈夫后天天以泪洗面,整日郁郁寡欢,病态缠身,不久也随她丈夫去了。
只留下三岁的宋三娘孤零零一人,无人照料,是大伯把她接过去抚养长大的。
大伯宋致和大伯娘李氏膝下已有三子。大堂哥叫宋金,性格敦厚,是个难得的好性子,长那么大,宋三娘就没见他跟谁红过脸。
如今宋金和隔壁村的黄四姑娘定亲了,宋三娘搬走正是因为这个。
大伯家拢共就三间房,一间大伯、大伯娘一起住,一间宋三娘自个儿住,而三个堂哥全挤在一间房里。
想到这里宋三娘忍不住感动,大伯一家真的对她很好。现如今大哥定亲了,总不能还跟兄弟们挤。而她宋三娘也不能放着这么一个大屋子不住,非去跟大哥抢这一间房。
宋三娘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心不远处有一个大石磨,另一边是一片早已荒废的菜地,菜地围上了栅栏,旁边还有一个鸡舍……
宋三娘在心里盘算着,以后收了粮食,可以在自家用大石磨磨,不必去村里跟人挤。在菜地里种上些菜,再养几只鸡下蛋,把日子过得红火,也总算有个家的样子。
从院子的布置看,原先的主人曾经很用心地生活,她内心有些感触,可惜父母离开时她还太小,没办法记住他们的音容。
“三娘,我们来了。”一个活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三娘转过头看,原来是二堂哥和三堂哥,他们一个一手扛着桌子一手拿着椅子,另一个手上也没空着,大包小包地拎着,“二哥帮你做了饭桌和椅子,已经刷过桐油了。”
二堂哥名叫宋良,自家人看来自然是哪哪都好,可在外人看来性格就有些木讷,与其说他是不善言辞不如说是懒得和别人沟通。跟木匠学过两年手艺,后来木匠搬走了,学手艺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但他对木工十分痴迷,平时都在家关起门来琢磨木工,慢慢的手艺变得是真的不错。
从前,人们只敢在他这儿订些小玩意儿,最近半年,也开始有人跟他订做大家伙儿了。有一些请不起别的木匠的人家,乔迁嫁娶也会找他做家具。
而三堂哥宋玉呢,与她年龄相仿,只差两岁,关系最好。他性格开朗活泼,总是有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儿跟她分享。
和宋良、宋玉打完招呼,三娘推开屋子的门先通通风,又拿起一个盆到外面的井边,打了一盆水打算打扫一下屋子。
说到这井,不得不夸一下大伯的先见之明。在大景朝打井的人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四处游走的。同一个打井人很少会在短时间内去同一个地方。因此,如果错过一次,就很难再遇见,可谓是可遇不可求了。
之前打井的人来了,很多人因为不舍这打井钱,想着村子外就有一条小河,何必费这些钱呢。所以他们要用水,得跑到村子外面去,一桶桶的挑水回来,麻烦极了。
等回过味儿来想打井,人家已经走了。而大伯跟邻居春花婶家合打了一口井,才有了如今的方便。
走进院子宋良、宋玉不用招呼,很自觉地就拿起扫帚扫起地来,一个扫屋子一个扫院子。宋三娘看了也干劲十足,拧起抹布就开始干活。
三个人的效率果然很高,不一会儿屋子就打扫完了。一条长桌和六张椅子被整整齐齐地放到厅堂,再把米面油这些放进杂物间。
宋三娘又回到房间,把自己的衣物放好,铺好床铺。走出院子一看,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菜地都翻了一遍,甚至石磨都被人清理过了。
宋良正坐在院子里的凉亭歇息,看到三娘走出来,就对她说:“你三哥去给你搬家具了。做了一套桌椅和柜子给你,还缺什么尽管跟二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