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裴缄。
她那时中毒尚浅,还能走动,某一日听见安静了许久的别院忽然多了些人声,便循着声音偷偷跑过去想感受一些久违的热闹,却意外听到了那位姑娘说起她相救裴缄的往事。
隔着窗扇,她看见了那个卸去帷帽的姑娘,一张脸,竟和她长得七分像。
只一眼,便吓得她后面没听完就赶紧跑走了。
在别院被蛊毒折磨的那些日子里,这只是一件小事,天长日久,她渐渐便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要不然,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还是今日见到了裴缄,这件事才被她重新记起。
沈明时在心中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发誓自己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这个身份,日后必定还给那个人。
裴缄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云祥。
“给她看伤。”
凤鸣一顿,心中讶异,主子之前不是说那人已经……
怎么又活了?
云祥也惊讶,但只垂首应了声“是”。
很快,凤鸣出去带回来一个女子,那位姑娘扶着沈明时和云祥一起进了偏房。
进屋前。
沈明时最后看了眼裴缄。
他垂眸站在屋檐下,月华披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明时手心的冷汗被夜风吹个干透。
但她知道,自己今日赌赢了。
……
偏房。
检查完伤势,裴缄恰好进来。
“如何?”
云祥道:“回相爷,姑娘此时有些发热,至于身上的外伤,除了手上的烫伤和挨打的伤,其余应当是上山时几次摔倒所致,虽然严重些但敷了药过些时日自会好转,寒疾问题也不大,只是她的腿……”
云祥叹了口气:“右腿腿骨已断,若是当时及时医治还有希望,如今隔了这么久……怕是治不好了。”
裴缄嗤笑一声:“这沈家的人还真是穷疯了,竟是连个大夫都请不起了?”
沈明时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穷?
长兴伯可一点都不穷。
断腿那日,她被抬回府中,几度昏厥又疼醒,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就在她一院之隔的地方,为受到惊吓的沈杳杳医治。
她在屋中躺了整整三日,婢女想出去为她请大夫,次次都被拦下。等沈家人终于记起她时,她的腿已经没救了。
裴缄看了眼坐在床上,低着头不吭声的小姑娘,沉吟一瞬。
“彻底治不好了?”
“嗯……”云祥有些为难,要是军营里的男子便罢了,面前这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犹豫了一瞬,如实道,“其实……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位姑娘要受苦。”
“什么办法?”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沈明时朝裴缄看了一眼,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
云祥顿了顿,朝裴缄行了一礼:“碎骨重塑。”
碎骨……
沈明时一怔。
云祥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也有些不忍,身上的外伤就够她受得了,还摊上了这腿……
“小姑娘,老夫劝你一句,不治还好些,走路虽有些妨碍但至少还能动。”
“可碎骨重塑会疼死人的,别腿还没好,人先疼死了,不划算……”
云祥说罢,拿出伤药递给旁边的婢女,不再说腿的事情。
裴缄没再继续开口。
蓦地,袖子一紧。
他低头,小姑娘正用透亮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相爷,求您……”
“我不怕疼,若是治好了,我定以厚礼谢您!”
裴缄目光在那因发热而越来越红的小脸上流连。
厚礼?谢他?
缓缓的,裴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青玉般的声音在沉寂的房间中响起。
“那便,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