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气冲冲道:“你若是个寻常人,此刻已在建康县衙大堂。看在涵元寺济善大师的佛面,本班头已经很客气了。来人!搜身!”
那边的捕快早已等不及地扑过来,归流被粗壮的大手缚住,另一个捕快在搜着他的衣袖。
门外在这时传来了庾信的声音:“慢着!快放手!”
赵赐上前微微施礼,问候道:“不知庾学士在此,属下们打扰了。”
庾信冷眼道:“这是我的雅室,你们建康县的恶吏们如今狗胆也太大了,敢到我这里来抓人!
说话间,他已做到主位上,气定神闲道:”让孙恒来见我,否则休想带走我的座上客。”
“庾学士莫要动气,定是这个小刁僧蒙蔽了您。他昨晚在极春楼偷窃了这位杏云姑娘的珊瑚手串,只要搜查一番,定能真相大白。”
“你敢?”庾信挺身向前一步,儒雅彬彬的脸上尽是怒气。
他东宫学士的雅室之内,怎能容县衙里的差役捕快放肆。
庾信的名声不足挂齿,“东宫”二字断不能折辱在这无品无级的捕头手里。
“为什么不敢?”只见一人身穿官服踏步进来,赵赐和捕快们躬身行礼,来人却是孙恒。
“原来是孙县令大驾,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庾信语气中透着讥讽。
“属下们只是依照大梁律法行事,请庾学士海涵……”孙恒从那张枯黄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接着道:“赵赐!搜!”
孙恒给身旁的捕快一个眼神,那名捕快迅速挡在庾信身前,赵赐那边带着三个捕快搜查着归流的衣身。
庾信见赵赐搜遍上下无果后,厉声呵斥道:“孙恒,你该知道你这样做的下场!”
孙恒正色道:“卑职只知道今晚建康县若枉法放过贼人。卑职上对不起庙堂拔擢,下愧于京城中黎庶。”
但他脸上还是诚实地隐隐有些窘迫的微红,显然并未想到搜身搜到这个结果。
孙恒上下打量着归流,他枯瘦的颧骨慢慢舒张,眼眶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慢慢走近归流身旁,一把抓住归流座位上的蓝灰色布袋。那布袋正是归流从涵元寺背出来的,其中塞了三卷手抄的《楞伽经》,佛经已交给庾信。
孙恒将袋口朝下,随着他抖落布袋,猩红色的手串刷的掉落下来。
只见县令大人捡起手串后,便问向杏云这是不是她的物什。杏云激动地带着哭腔作态道:“此物正是临贺王世子赏赐给奴家的。”
孙恒转向归流,呵斥道:“涵元寺佛光深重,而你这刁僧,竟公然闯入歌舞馆榭,行如此胆大包天之举。”
归流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真的被搜出了“罪证”,心下大惊,慌乱中却看到小书童对着自己粲然一笑。
他此刻需要迅速复盘今晚在这维桢楼发生的一切:自己显然是已经钻进了对手做好的局中,人证物证俱在,且是被建康县令当场捉拿。
归流一身万分清白,但此刻形单影只,无从辩驳。更糟糕的是情势万分焦急之下,归流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
归流哪知道此刻的庾学士像一只被戳破的大气球,也失了主意,心中不停地懊悔。
一片沉默之中,孙恒接着道:“今日你若如实交代还则罢了,如若不然,佛律无情,国法广大,你悔之晚矣。”
“不知小僧要从哪里开始交代呢?”归流不卑不亢地答道。
孙恒语气缓和道:“从如何蛊惑庾学士,怎样用花言巧语欺骗他开始说。”
归流心知,孙恒这是在给东宫的庾信一个台阶下,将庾信撇开关系,算是为他自己刚才顶撞庾信找补一下。无论自己说与不说或者说些什么,这个盗窃案都已坐实,他建康县今后还是要供奉东宫太子的脸面而办差。
归流正思索的时候,忽然一只温热滑溜的小手钻进自己的手心,那只小手留下一块坚硬的方正石头。
归流低头轻轻扫了一眼石头,发现是一块朱红色玉质印章,刻着四个篆体大字——“司空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