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说说这临贺王世子萧见理,他是梁武帝胞弟临川王萧宏之孙,临贺王萧正德之子。
萧见理如今二十五六岁,是个无权无职的闲散世子,平日里不仅欺压良善,还多出入金陵城的舞榭歌台、青楼楚馆。这杏云姑娘算是他半个红粉知己。
萧见理的爷爷临川王萧宏不比长寿安乐的梁武帝萧衍,十几年前就在富贵乡里薨逝。
萧见理的爹——临贺王萧正德,有愈发膨胀的政治野心,如今正顶着当朝侍中的官衔,掌着门下省的机密,位同宰相。他还兼领左卫将军,管着一半的宫廷禁军。在大梁一百零三州,在这建康城中,在太极殿大殿之上,呼风唤雨,权势滔天,可以称得上是大梁最显赫的宗室王爷了。
不过萧正德人生的最高光时刻不在今日,而在幼年过继给伯父萧衍为子的时候。萧衍在三十七岁之前,一直无子,故将萧宏第三子萧正德过继来。
再之后萧衍先是生下长子萧统,而后沿长江自雍州下扬州,直取建康,代齐建梁。皇帝萧衍又将萧正德还给了萧宏,立萧统为太子。
及临贺王萧正德年岁渐长,这一生心中的倒刺便愈发地茁壮。他曾无限接近于成为太子,但就是永远当不得太子。如果他不曾做过继子,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宝座有非分之想。
临贺王萧正德的一生自无缘太子宝座那天起,既不正,也无德。
且看杏云房里,伴在萧见理两侧的二人。那文士叫卞浦,锦袍人是个武官,名作韩岳。
卞浦接过归流的度牒,细细看后,说道:“普济崇归怀,此人是归字辈的。我记得归字辈内传弟子并不多,只有‘临漳水之长流,望园果之滋荣’”
韩岳急忙追问道:“什么望园果,什么涨水,卞参军说的东西我竟从未听过”。
“当年归字辈收第一个徒弟,涵元寺方丈济善大师曾请皇帝菩萨赐名。皇上信手翻起御案上的《曹子建文集》,看到那篇铜雀台赋,便吟了一句‘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这小和尚的‘流’就是由此得来罢。”
“要知道当今宗室,皇子皇孙枝叶繁茂,得蒙陛下赐名的也并不多。这涵元寺归字辈的徒弟更是比其他寺庙同辈之人地位高出不少。”说完,卞浦意识到萧见理脸色有变,自己口中失言,便低头挤着步子回到原位。
他这话让世子殿下尴尬,但戛然而止的噤声显然让世子殿下更为尴尬。
好在此时,杏云已经招呼几个小厮走进房内,准备将不省人事的归流抬出门外。
萧见理清了清嗓,朝杏云问道:“云姑娘,你这麻药能让小和尚睡多久?”
“奴家,这一整壶的梨花春酒进了肚,就算是三四个汉子明天正午也醒不过来。”杏云眼波流转,一旁的卞浦只瞥了一眼,白皙的脸上就染了一层绯红。
萧见理示意她走近自己,伸出手臂自是熟练地箍住她的腰肢。
“那就让他在门外的廊下好好睡一觉,明天秦淮河的青楼都知道这归字辈的风流!哈哈哈哈哈“萧见理的声音本就粗厚,笑声更显鬼魅,几人也随声跟着笑了起来,口中称颂世子高明。
却说张贺在被小厮架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恢复意识,这迷药确实够猛烈,但是却根本对他作用不大。他去年刚做过手术,对现代医学的麻药已经产生了抗性,古代的麻药浓度根本比不过现代,所以他只昏睡了一小会儿。
廊下秋风轻轻拂来,张贺心神慢慢定住,与归流的意识开始合二为一。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涵元寺的小和尚归流,今年十六岁,家在南兖州的京口。十年前涵元寺的崇难和尚游历到京口,见他聪颖乖巧有悟性,便带回建康收作弟子。十年间他与家中只联系过一次,因他是内传弟子,所以更要了却俗世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