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存通信和坚持写日记这两个习惯,向漫飞都是从蓝洲伯那里学来的,一辈子都这样,改不掉了。
那时候,他从不说热烈的话,说的最多的是叫她好好读书,把专业学精,他说他愿意慢慢陪着她,耐心地等她长大。
向漫飞非常努力,初中最后一年,她的成绩提高很快。他说你考国立艺专吧,听说那里有许多新潮的专业,艺术设计类的专业最多,你挺适合搞艺术的。
就因他一句话,那个暑假她参加艺专的两期补习班,没日没夜地写生、画石膏像,每天都画得汗流浃背。谁劝她休息,她都不听。
向漫飞特别喜欢阴雨天的雁鸣湖,每次休假,蓝洲伯就会从岛城赶到西安看她。
可能在蓝洲伯眼里,艺专相当于大学,所以向漫飞考上艺专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更亲密了,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手牵手逛遍了西安的边边角角。他们在灵应台私定终身,商量好,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
向漫飞真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明天就能长大。
1949年初,国内战争打得很厉害,一会儿说开始和谈了,以为谈好了,没消停多久,又打起来了。学校里乱哄哄的,都不上课,闹革命去了。向漫飞的姐姐也离家出走,后来捎信回来说,先到延安,后去大别山参加游击队去了。
西安大街上经常会有坦克开过,市民们暗称蒋匪军,马路被压得破破烂烂的。
蓝洲伯的信也越来越少了,常常一周也等不到一封信。
向漫飞心急如焚。既然姐姐能跑去大别山,她连续几天不回家也可以,瞅了个机会,跑去岛城找他,没找到,他又执行飞行任务去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西安,各种胡思乱想,很煎熬。
1949年4月3号,向漫飞又跑去找他。他还是不在。
部队首长问我是他什么人,向漫飞说是他的女朋友。话没说完她已经哭成泪人了。
原来,她去的那天上午,蓝洲伯刚接到在济南驻防的任务,飞济南去了。
他刚落地济南就接到通知,要他第二天赶紧回岛城报到。
第二天下午,他风尘仆仆出现在她面前。三个月不见,他变黑了,也瘦了,还有些憔悴。
一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她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解释说一直在生病和出差,还做过一次阑尾手术,怕她担心,就没给她写信。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仗打得这么厉害,不但交通没有以前方便了,邮政也受到限制,他还担心寄出去的信石沉大海。
他说一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战死,而她连十六岁都不到,他就没办法面对她。
可向漫飞什么都不在乎。去找他的路上她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一定要和他结婚,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蓝洲伯要求和她一起回西安,郑重地向她父母提亲。
知道父亲对军人一直有成见,向漫飞怕把事情搞砸,坚决不同意他和她一起回去。
最后,他想了一个变通的办法,让她回西安去请父母写一封亲笔委托信。
他对婚恋的仪礼有自己的坚持。她还未成年,有了这封信,他带着她就有礼有节,对双方父母和家庭都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