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起来,鞠小兵对妻子的日渐冷淡,是因为每当和妻子在一起时,都会感到由衷的不安。
他和妻子之间很难再回到从前,或者说,在他和妻子之间,竖立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
而与朱爱霞在一起的时候,他则会感到亲切和由衷的欢愉。
他欣赏朱爱霞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欣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以自己不曾有过的方式、面对不曾有过的对象,而且似乎内容也不同了。
比如正在大棚那里干着活,一下子就想起了朱爱霞,就想立刻看到她,于是匆忙丢下手中的活来到牛一鸣的家里,而他发现朱爱霞似乎也在等着他。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妻子拦腰抱住,抱起来原地打转,但是他会这样抱着朱爱霞原地打转,头也不晕,逗得朱爱霞咯咯笑个不停。
有一次,他甚至给朱爱霞和牛一鸣的女儿打去了一通电话,他是这样说的:“小囡,爸爸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不用为爸爸和妈妈担心,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多去找秀秀一起玩。”
这“小囡”是朱爱霞和牛一鸣给他们的女儿起的乳名,而“秀秀”则是他的女儿。
小囡在电话里叫了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你是谁啊,你骗去了我爸爸的肝脏,你是一个坏人,我恨你!”
鞠小兵听到了电话那头小囡接下来的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理智上,鞠小兵深知他把自己当成牛一鸣了,或者说让自己同时具有了另一个人的身份,就像一个双面人那样,这使得他越来越难以分清自己的角色了,两个不同的角色在他的身体里产生了冲突,他为此非常痛苦。
妻子原来看到他总是舒心地微笑着,视他为自己的靠山,有力气的时候拼命做活,没力气的时候就靠在他肩上。
现在好了,妻子看到他就会眼泪汪汪的。妻子不太会撒野,所以也不哭也不闹,只能静静流泪。
而他说出来的话是:“哭个什么哭,又不是要吊丧!”
听到这话,妻子哭得反而更凶了。
小囡激烈反对他取代自己爸爸的地位。
她似乎对鞠小兵非常反感,不管朱爱霞怎么说鞠叔叔好,她一概不承认,不允许妈妈和他亲密,甚至称呼鞠小兵为“骗子”,提出把这个骗子从爸爸的企业里赶走。
她对妈妈下了最后通牒:“你们两个在一起是对爸爸的羞辱,如果你们还是私底下来往,我一定会死给你们看。”
秀秀也反对。她跟妈妈一样,通常说不出什么果绝的话语,只知道哭泣,通常是电话打过来,叫了声爸爸,一句话还没有说就开始呜呜地哭起来,让鞠小兵六神无主。
鞠小兵不敢设想,同在岛城理工大学里读书的女儿和小囡,她们俩原来关系很要好的,现在不知会怎样。
而朱爱霞却似乎已经离不开他。
此时已传开一些风言风语,但朱爱霞根本不在乎,在她眼中,这时候再区别谁是鞠小兵谁是牛一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鞠小兵举手投足百分百牛一鸣的做派。
也只有依偎在鞠小兵怀里的时候,她才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