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书勇命令“平远”号缉私舰，沿着十二海里的分界线继续跟踪“日光丸”号走私船。

这是一艘进口走私船，可能向烟台口岸走私输入白糖、人造丝，甚至鸦片或枪支。在港口失去缉拿机会，现在只能驱离。

书勇说：“跟踪监视，咬住它不放。千万不能让他们趁着天还没亮，钻了我们防守的空子，在我们其他港口码头登陆卸货。”

东海关管辖的区域，有五百多公里海岸线。东海关不可能处处设防，也不可能日夜驻守。而对于进口走私来说，只要有一处、有一时可以登陆卸货，这边有人接应，他们就完成走私了。

王凤山问：“那我们要跟踪监视到什么时候？”

书勇说：“只要到天亮，我们各个分卡就有人在岗监管。”

缪育凡说：“我已经用无线电向东海关税务司报告，关里会通知各关卡密切关注的。”

书勇说：“一定要跟华乐士税务司报告清楚，请华乐士税务司通知胶海关主动关注，迎头拦截。不能让他们在我们两个关的边界钻了空子”

“小飞龙”游艇上，书诚扶起梅竟芳，让她坐到船舱。梅竟芳的表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书诚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切问道：“梅姐，刚才摔倒，不会有影响吧？”

梅竟芳淡然一笑：“没问题。你们茅家的孩子皮实着呢。一点点小波折，影响不了他的。”她显得那么自信，忽然问，“你哪来的手雷？”

“在烟台黑市买来防身的。”书诚故意隐瞒了，没说在训练场买的。

“黑市买的？”

“是的。这次到烟台，一出海关旅客码头就给绑架了。我感觉很不安全。”

“不过刚才，你要不是拿手雷刺激齐如山，他可能会耽误更长的时间。”

“他已经耽误了。这次缉私失败，原因就是他。我怀疑他跟日本浪人是一伙的。”

梅竟芳说：“他开的游艇可是我们租来的。”

“那就是他早就给日本走私犯买通了。”

“但是，我们租他的船是偶然的啊。”

书诚似乎无话可说。梅竟芳指了指海上，说：“‘日光丸’号往西南逃窜，还在伺机登陆。我们的‘平远’号还在跟踪追击。”

“我知道，这叫走私漂移。”书诚说，“日本走私船可能会选择在哪里登陆？”

“理论上说，后面任何一个码头、滩头、礁岩，他们都可以卸货。离这儿最近也最有可能的地方是乳山港区。”

书诚忙问：“为什么？”

梅竟芳说：“乳山港区，过去是我们东海关监管的区域。现在，划归胶海关了。问题是，我们离它近，胶海关离它远。我们监管的时候，那里设了分卡。现在，胶海关因为远，青岛的人不愿来，驻在分卡的海关在编人员比较少，临时聘用人员责任心也比较差，那里的监管力量非常薄弱。走私犯当然非常清楚。”

“假如追到那里，胶海关缉私行动不力，怎么办？”

“一则，东海关肯定会提前知会胶海关；二则，在胶海关力量不足的情况下，我们的稽查人员不能放弃，只能负责到底。针对同一个缉私对象，可以跨区追踪。”梅竟芳补充道，“当然，要走私成功，日本人必须事先在那里也安排了接应的卡车。”

“这么说，乳山港就是他们的备用方案。如果是备用方案，日本人一定会安排卡车在那里接应。”

书诚的分析非常笃定。梅竟芳暗自信服。

“这个案例好，我们也跟踪观摩。”书诚一直关注的课题就是这个，在两个海关交界处如何无缝对接。

果然，“日光丸”号仿佛一尾漏网之鱼，在十二海里分界线之外，摇头摆尾，明火执仗地向西南驶去。他们的目标就是找到胶东两关的缝隙处。“平远”号舰船在十二海里分界线之内，也向西南方向远远地跟踪，始终不脱离视野。

前面就是五垒岛海湾。这是胶东半岛东南部一个巨大的海湾。那里风高浪急，暗流涌动。它是一个肥沃的渔场，但不是一个泊船良港。

茅书勇拿着望远镜，说：“我判断，日本走私船不会去五垒岛。他们肯定会沿着青岛至烟台的海上航线走。这样就有很多商船、民船和班轮给他们当掩护。我们的行动更加困难。”

王凤山说：“就到底，我们的任务就是驱离，不是缉私。我们的身份还不是缉私警呢。”

“我们要是缉捕到走私船，丰厚的奖金不就来了吗？”缪育凡笑着说，“凤山，你还嫌钱多了会轧手吗。”

青岛至烟台海上航线两百四十七海里（四百五十七千米），是山东半岛东南部最繁忙的航线，即使是夜晚，海上船只也是往来如梭。

从石岛湾向西南方向，穿过苏山岛与陆地之间小小的海峡，就是五垒湾了。苏山岛是个小群岛，相对的陆地地名叫靖海，有一个小小的渔船码头。

缪育凡说：“书勇，不对，前面苏山岛上有一座灯塔怎么灭了？”

苏山岛上的灯塔熄灭，海上光线明显地黯淡。“平远”号跟丢了“日光丸”号走私船。一时之间，他们无法判断“日光丸”是进入苏山海峡了，还是行驶在青岛至烟台的主航道上。

茅书勇拿起望远镜观察，在视野里努力搜寻，口中说：“注意右前方。”

缪育凡大声传话：“姜奎元舰长，注意右前方。”

姜奎元是东海关“平远”号缉私舰的舰长。

右前方，在苏山岛方向冲过来两艘商船，朝着航线横切过来。他们的企图非常明显，就是掩护“日光丸”号向西南逃窜。

书勇说：“好像是两艘日本商船。”

两艘日本商船一前一右，把“平远”号逼到了十二海里线之外。海关缉私船一旦进入公海，就不再受到身份保护。

这时，“日光丸”号走私船反而靠近海岸，企图在靖海的渔船码头登陆。靖海海岸上就是海拔五百多米，九顶相连的槎山。槎山的“槎”在古代当“筏”解释，就是“船”的意思。一边是万顷波涛，一边是耸立的山峰，山海之间，一刚一柔，这里风景绝佳。

梅竟芳说了声：“不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