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挟张万宁:“你老实睡觉,再敢乱碰别人东西,我就差人去告诉你夫人!”
他立刻奔出了营房。
张万宁又被留在了昏暗中,他平躺到床上,摸了摸自己脸颊。
热辣辣的感觉似乎还在。
——
出了镇北军军营,看到杨烟在旁边树底下等着他。
冷玉笙递过来一块令牌:“以后直接进来就成,不要通报了。”
“镇北军也是这么好进的?”杨烟瞅了瞅令牌,是镀了银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来了就好进。”
杨烟抿住笑意,将令牌塞进袖子:“王府里桑葚熟了,罗管事命人摘的,我给你跟侯爷送些尝尝鲜。”
她把脚底篮子上的青花盖布掀开,露出满当当的紫色鲜果。
冷玉笙瞧了瞧,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
“跑这么远来这边就为了送个东西?没有想我?”
他瞧见王府马车正在不远处候着。
杨烟锤了他一下:“想多了。”
他却握住了她的手。
杨烟试探问:“我这几日看到定州在征兵,是不是要打仗了?”
“没有,练兵罢了。”
“我看不像。”
“为什么这么说?”冷玉笙把篮中盖布抽出,铺到树底,叫她坐上边,捧出一把桑葚,用袖子擦了擦浮灰,递给她吃。
“第一,圣上突然回心替定州义士正名,回来俩月,你不也又是寻尸骨,又是修墓刻碑的?难不成朝廷良心发现了?我想未必,只是造势需要罢了,圣上要观望百姓反应,将宣战变成民心所向。”
“胡说,我不是为这个!”冷玉笙否认。
“你更多是为我,对吗?”
杨烟往他嘴里丢了颗桑葚。
他不说话了,耐心地咀嚼果子,甜丝丝的。
“第二呢,你的亲军,一大部分被替换成了上四军骑兵精锐。这种大规模换人,不提前几个月,很难安排妥当。我推测,武举的那个月,你就在筹谋这事?”
冷玉笙也捏了颗桑葚塞她嘴里,叫她闭嘴。
沉默好久,俩人把手里果子几乎吃了个空。
“还有第三吗?”他问。
杨烟擦了擦嘴,指了指眼前地面:“第三,你瞧这些车辙,这样深,恐怕上午刚刚进过一批兵器。”
冷玉笙捏住她的手,捏爆了最后一颗桑葚,紫红汁水爆了一手心。
张万宁以宣旨名义入军营,随行车辆名义上带的是枢密院拨的犒赏粮草,实际却都是从江南兵器所运来的火药、新型火器和火枪。
冷玉笙想起张万宁附在耳旁带给他的帝王口喻——“成事就行。”
他抽出帕子给她擦手,转移话题:“阿嫣,刺史府快修好了,你何不去看看家中如何布置?订制些什么样的家具?弄点什么摆设?或者,花园种哪些花草?”
“你若还想做香药,我给你在定州开个闻香轩分号。家中专辟块园子种花,也修个暖棚……”
“韩泠!说正事!”杨烟提高了嗓音,阻止他继续往下讲。
又压低声线:“上回是被设计被侵略,打仗叫抵抗,是正义之战。这回算讨伐,师出有名吗?若打起来,定州会不会再破一次?”
“若再叫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修房子又有什么用?”
冷玉笙表情严肃起来,郑重道:“不会的,你放心。既为你重建了家园,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毁坏它。”
“真的?”
“真的,我保证。”
他冲着天空举起两根手指,刚巧一只苍鹰从山间飞到了头顶,发出一声尖锐鸣叫。
杨烟也抬头,视线随雄鹰盘旋而走,不由感叹:“多矫健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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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西辽王庭,招了个汉人军师吗?”冷玉笙问,“西辽人将旁门左道阴谋诡计那套都学了会,已屡次派奸细入京弑君,任其坐大,后患无穷。”
杨烟打了个寒战。
“阿嫣,用不了一年,边疆会安稳下来。朝堂内也能太平,无论是苏毓,还是我,都在为此努力着。”
杨烟想起一年前,她为他献了锦囊,叫他拉拢苏可久和萧尚书去平衡晏渚,想着朝堂稳定后,他们能一起回定州,回到她的故乡。
好像一盘棋按部就班地下了下来,却又不是原样。
现在他们回了定州,却要备战了。
她见他满眼笃定和满心斗志,猜测这一战,或许更久之前仲义就已在筹谋。
“两年前,你说侯爷筹备建骑兵重军,那时就……”
冷玉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可,圣上为什么会放心……”她有些看不清棋面的走向,或者说,不愿去想。
但还是不由控制地想到了什么。
眼前男子却好似无知无觉。
杨烟甩甩头,甩走心头阴翳,笑道:“韩泠,我一直没变,既是你想做的,既于国于民有益,我想与你一起同行。”
她向他伸出了手,被他用力握住,十指交缠。
“想清楚了吗?我的小军师。”他柔声问。
杨烟眼睛睁得溜圆,这是几个意思?
冷玉笙好像会读心术般,解释:“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汉人军师可不好对付,想来还得以毒攻毒,指望你跟邱大仙。”
杨烟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她……有那么毒吗?
走神时看到军营中一瘸一拐出来一个人,低垂着头往营外鲜水河河边去了。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杜风?”杨烟抬手指了指,“他怎么在这儿?”
“甭理他,那也是个刺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冷玉笙搂住她肩膀,敌意竖起。
杨烟将他手移开,扬眉一笑:“那不如让我去‘毒一毒’他,权当本军师出山第一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