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冷玉笙才走到刚上马的马岱旁边,喝道:“借匹马用,你用腿走。”
马岱不情不愿地下了马,目瞪口呆地看着将军把马牵到小道长身边去:“上来跟我后边。”
金神医回到队伍坐上马车车辕,一只同样着道袍的脏兮兮胳膊从敞开的车内伸出,塞给他一只锃亮的雕花酒杯。
“老天开眼了么,你这个糟老头子不知发的什么善心。”金神医拿袖子擦了擦杯上灰尘,心满意足地放进怀里。
邱大仙得意洋洋地席地坐在马车中,心内嗤道,真是个外行,把他徒弟做的残次品当做宝贝。
胡九的马车加入后,队伍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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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烟催马追上冷玉笙,瞧了瞧他的脸。
那张脸还是冷然,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有些上扬。
“殿下,你不生气了吧?”她小心翼翼试探。
“生气。”他说,“你把别人夫婿拐带来了,有没有想过胡九妻儿什么感受?我没记错的话,他才做父亲没多久。”
“我昨晚上特地跑医馆问了。秋儿是明事理的,她盼望胡九能做成一番事业,京中扬名。医馆有学徒帮衬,胡九还给妞妞找了两个婆子带,不会累坏秋儿的。”
杨烟解释:“人活着,总得为了点什么奋不顾身过,对吧。”
“阿嫣……”冷玉笙回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你呢,是为了什么?”
女子嫣然一笑,反问:“殿下,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你不是知道的么?”冷玉笙终于笑了,似乎找到了答案。
隔着一臂的距离,杨烟向他伸出了手。
“殿下,既然同道,何妨一起同行?”
男子的脸迅速涨红,只抬手跟她击了一掌,迅速逃到前边去。
杨烟揉了揉火辣辣的手,这手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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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二十余里时,冷玉笙忽然指挥队伍靠边儿给一辆马车让路。
杨烟抬头,见萧玉何骑着白马在前头引路,后边跟着一辆马车和数名侍从。
萧玉何抬手向冷玉笙抱了抱拳。
接着两只青衫袖子裹着的细长手臂从萧玉何身后露出,向冷玉笙作了一揖。
那是……杨烟的心雀跃起来,紧盯着手的动作,多么熟悉的一双手。
待萧玉何近了些,身后的青衫书生终于渐渐露出身形。
她几乎想纵马飞奔过去,刚要夹马身,却被人薅住缰绳。
冷玉笙不知什么时候拐回,限制住她的动作,眼神冷淡手上却不容反抗。
杨烟只能怔怔地盯着苏可久目不斜视地骑马与她擦身而过。
她循着他的身影望过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可眼泪一下就掉出眼眶,他怎么就不看她一眼呢。
马车辘辘驶来,路过杨烟身边时车帘被撩开,寂桐的脸从里面露出来。
许是接近生产,又长途奔波,秀美的脸多少有些疲惫,但还是微露皓齿,向她投来个笑容。
终于有了合理的宣泄理由,杨烟“哇”地哭出了声,抽噎着向她摆手:“嫂嫂……你生了定给我写信!”
马车迅速走了过去。
杨烟低头正用袖子拭泪,余光瞥见一匹黑马经过身边。
抬头,一双泪眼又对上斗笠下黑色面具之后的温和眼神。
黑马黑衣、黑面具黑发,连行在日光之下,通身似浓墨点染的人都像一道稠密阴影。
但杨烟偏偏知道,他有多么漂亮的桃花眸子和洁净青涩的一张脸。
刘子恨只向她抱了抱拳,黑马也未停留,从她身边缓缓经过。
杨烟想起自己托他护送苏毓入京,如今算是妥当交了差。
自此,他们再无瓜葛。
她回头目送着马车和几匹马在卷起的烟尘中向着京城方向远去,如同目送自己的曾经。
过去好多年时光在心内历历翻涌,又渐渐平息下去。
身后的队伍逐渐合拢,将马车和人彻底遮盖住。
“允你再瞧一眼,不许再回头了。”身侧人不咸不淡地提醒。
“你让瞧就瞧呀?我才不!”
连最后一眼也不要了,腮上明明还抹着泪渍,杨烟却立刻回身坐好,嬉皮笑脸地踢了踢马肚子:“快走快走,该吃午饭了。”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