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柏？”商澜叫他。

“嗯？”

“你说让我搬去和你一起住，然后呢！”

“你想结婚，我们就结婚。”

“那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就意味着一辈子，一辈子很长，朝夕相对，从早到晚，每天都要……”商澜的声音有点沉，这些话他不愿意说，至少现在的气氛说了有点扫兴，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就像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狠狠的摔了一次，摔的遍体鳞伤，下次经过的时候，总要瞧个仔细，再三确定才行。

“我高考的时候，出的题都没有你的这个难。”燕琉柏在心里微微叹了声，“我不想骗你，说实话，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在之前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过。”

商澜没接话，只是用手指在燕琉柏的胳膊上轻轻的，一下下的，划着。

“但我很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燕琉柏接着继续，“每个人都喜欢活在意料之中，可人生总是有无数种意外，我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商澜还是一下一下的划着。

“他们自由恋爱结婚，彼此都深爱着对方，彼此也都深信不疑。就是现在，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少有的恩爱夫妻。”

“其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是分房睡的，大概有五年吧！这期间他们在挣扎抉择要不要离婚，我想如果不是有了我们几个，离婚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喜欢，我觉得那真的不是努力就能产生的东西，很玄妙，不可捉摸，可遇不可求。”

燕琉柏想说，就像他，当初一眼就喜欢上商澜了，结果遇见求不得，兜兜转转……

一辈子很长，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有喜欢，就有不喜欢，就像有开始，就会有结束。

一辈子很长，谁也不敢保证，某天会不会再遇见一个人，再一眼就喜欢上了，不止是他，不止是商澜，是所有人。

“商澜，你是一天好日子都不想让我过。”燕琉柏用下巴在沉默着的商澜，头顶上蹭了蹭，“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以后我无法保证，保证了也是骗你，但我可以保证，出轨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一直沉默的商澜，轻轻点头，用力的抱了抱燕琉柏。

燕琉柏说的没毛病，道理他都懂，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人真奇怪，明明知道承诺不可信，还都偏偏喜欢听。怪不得都说实话难听，怪不得都喜欢听假话，而且明明知道是假的还会很开心。

“生气了？”燕琉柏很有觉悟。

“没，我干嘛要生气，你又没骗我，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挺能说的。”商澜笑着推开他，“太晚了，快回去，不然明天早上你起不来。”

说着就要开门下车，燕琉柏伸手拽住他，“真没生气？不会回去又把我给拉黑了吧！”

这是给拉出心理阴影了？

商澜大大方方的笑着让他放心，让他赶紧走。

“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不想有人哄你？”燕琉柏拽住他，轻轻地晃了晃。

商澜抽手，关上车门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燕琉柏随即落下车窗，“我突然有点不想去了，我不去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商澜笑着拒绝。

时间真的有点太晚了，燕琉柏是必须去的，发动车打着方向盘掉头，又故意来了句，“那我真的走了啊！”

商澜无语，做了个您快请的手势。

燕琉柏笑着缓缓离去。

看着燕琉柏的车渐行渐远，商澜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燕琉柏的车消失在街角，他转身进了小区。

大雪还在下，小区的地面小区的地面很明显被清理过，有着多次覆盖的痕迹。

这个小区有四个门，平时只有两个门可以自由出入，因为下雪的原因，业主群里通知四个门都可以自由出行。

商澜走的是正门，想他到要去地方……

秦南的家，需要多绕几栋楼，他没有走这条路，走的是挨着侧门的那条。

挨着侧面的这条路是直的，如果放到小区中间，相当于把小区一分二为。

道路两旁的绿化做得很好，种满了花草树木，每隔几米，两边就各有一个仿古的灯柱，上面挂着仿古代的长方形灯笼，当然，里面烯的不是蜡烛，是灯管。

以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商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这里散步。

一个人慢慢的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两边一盏盏灯笼发着枸黄色的暖光，如果有风，两边的树木会随风轻轻的摆动，无论内心多么烦躁，也会归于平静。

他目视前方，一步步的慢慢前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这深夜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好像是他一个人的独奏。

燕琉柏不愿意骗他，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心里竟有点……

失落？

不是。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空空胀胀的。

但有一点他现在很清楚，没和秦南在一起时他依靠的是父母，和秦南在一起后，他把希望寄托于秦南，现在，他不能再那样做了，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燕琉柏说的没错，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秦南的承诺还少么，要是有用的话还至于这样。

承诺，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什么，其实都是强人所难，说的人是疯子，信的人是傻子，他就是那个傻子。

深夜的楼上还有那么几户亮着灯，商澜望着路的尽头，目光平静又坚定。

坐着电梯上楼，进屋，换鞋，脱掉身上的衣服打开空调，然后走到餐桌前，盯着秦南走前为他买的吃住，看了片刻，收拾好全扔进了垃圾桶。

卧室，商澜背靠床，席地而坐，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地上也放着几本。

他一张张的翻看着，那上面全是他和秦南的合影，大多是最初那几年拍的。

这些照片，秦南的本意是不想洗的，做成压缩包，电脑和邮箱各保存一份，这样最保险。

他坚持要洗，觉得照片只有洗出来才能叫照片。

知道秦南出轨后，他没少看这些照片，边看边忍不住的流泪。

现在，看着这些照片，内心的触动还是有的，难过眼泪却没有了。

商澜一张张的看，看得速度很慢，看当时的自己，当时的秦南，脑子里有当时的画面……

渐渐的，他看得速度越来越快，记忆里的画面不再出现。

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吃一种小吃，每天都要吃，直到吃烦，吃腻，吃到看见就恶心，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吃过，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秦南会不会像他小时候喜欢的那口小吃，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忘记，想也想不起来。

和秦南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商澜这次没有看完，看到一半的时候，他换了本相册，里面是他和父母的合照。

从出生，到高中毕业，就像他和他父母的关系，戛然而止。

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带，只带走了这些照片。

还是一张张的翻看，还是没有看完，商澜把照片分开整理好，拿着和秦南的所有合照去了楼下。

在垃圾桶的旁边，他点燃了这些照片，看着那些照片化为灰烬，他用雪把那些灰烬包起来团成一雪球，扔到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