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人下了定身术,只是微红的眼眸,以眼神从从容变得深沉,文先生自废武道
“修道修心,为苍生,口中是还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可战争苦的便是百姓,君王只是站在烽火台,感叹万里江河,被战争摧毁,可却不看脚下黎民百姓,也罢,我今日便走,世人皆可回家,我文某人,有何不可?”
夜间用膳时,学堂中的烛光不减,却只是烛火摇曳,没有了人影
文先生踏足山巅,今日恰逢十五
“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明月光,照地霜,落尽,一地沧桑”
“若能寻着来时路,赤子依然混沌心”
“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从这开始,明月上仿佛有一层光,直接照到了文先生的身上,文先生踱步时,光便跟着走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悟其可以纵横而行之无忌,心如若有所向往,何惧道阻且长”
披头散发,白袍老者低着头,望着山崖下的尸体,他们背靠着山崖,身体已经化为骷髅
“露胔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虽然文先生只是轻声低语,但世间每个人都听得到这不知何处来的声音,仿佛在他们灵魂深处炸开
世界各地。有人潸然泪下有人轻蔑一笑,有人心绪低沉,有人不屑一顾
更有人听到文先生的声音,浑身一颤,桃李天下德高望重之人,又有多少人不尊敬呢?只是世间之人,不知声音来处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子今百余,母却四十”
听闻此声陈道便已知他在哪
随着文先生刚拿出一壶酒,身后便有一紫袍老者出现
明月村
“长生你此时回来为何?”
“陈道哥,你我已甲子而余未见,甲子光景对你我修士,不过是数数日子就过去了,可我想我母亲已经八十多年没有见我了,她想我了”话说到这儿,他情绪激动,手中的酒也晃洒了,江中映着明月。
只是两个老人看到了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也站在山巅,一个白衣白袍皮肤白皙,稍矮些,一个满身布丁,背着大背篓,稍高些
“长大了会很快乐吗?哥”白衣少年满眼清澈的问
“会吧”满身补丁的少年肯定的答
……
“哥,天下没我不行吗?国家没我不行吗?但我知道我的母亲没我不行”说到这儿,明月照在文先生身上的光更强了,温先生泯壶中的一口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陈道没有直面他的问题
“你不是说过我们的人生是刻舟求剑吗?那些回忆早已经是许多年前了,上次我们见面时,我们还是少年啊”
“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紧随其后的,便是文先生体内多了一团火焰
“帝火?文道?”
“真不愧是你,长生,天下才气共一石,你独占八斗”说完这句话,陈道转身便走,陈道知道谁也不欠谁的,可这个国家欠他文长生的
到达帝境自身的实力可点燃先天之炁,当然也有人靠外界的火焰
文长生只是远远的看着另一座青山,看着天上的明月,不同于儿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了背篓少年,自己也已经不年轻了,只是突破帝境之后,他的白须白发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向前走了三步
天地,众生,过去
过去被他甩在身后,天地与众生摆在他的前面,他这半生与天地,众生紧紧相拥
“道兄,众生是众生,国家是国家,我不希望,因为国家战争普通人遭遇此劫难,我不希望我的一念之差毁了无数个家,你孙子教完,我便去上界了,我在上界等着你大放异彩”这道声音只在陈道脑中
陈道听完他说的话后,眼睛看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着自己的士兵冲锋陷阵,看着冲锋陷阵之人的母亲嚎啕大哭
一个对于自己没有敌意的国家,自己为什么要攻打?王命难违,正如他父亲
“我从徐公公那里知道了长生是去做卧底了,对吗?”
“对”
“他的母亲不是回家的,是死了对吗?死在我出征的那天,被人以叛国的罪名所杀?你告诉过我,长生来到这儿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却告诉我,连他的母亲都没有保护好”听了来时的流言蜚语,他的内心已经承受不住,当他父亲亲口承认的时候,这个情绪便爆发出来
“他母亲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了,他也应该回不来了”他父亲冰冷的语言,比他在山上挖了这么多药材,冬天淋过那么多的雪还要冷
文先生需要去上界,变得更强,如果能踏过时间长河再见母亲一面,纵使生死道消也不过如此
世间人,纵是不舍,终有别离,世间事,纵有遗憾,且放心间
饮完壶中酒该走了,不敬天地日月,就连他母亲也没有祭奠,因为他知道母亲并不喝酒
“母亲,当下次见到时,我带你享清福去”说这话时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活了百余年,还是不能接受母亲走了之后自己却在天涯,依稀得有八十年,修仙之人,也许觉得转瞬即逝,但母亲这个普通人等了我多久…多久,好久好久……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又终会因一事一物而解终生之惑,母亲……你怨我吗?我回来晚了”道理谁人不懂,别人不懂的道理,他文某人难道不懂吗?
“宇宙洪荒生命浩瀚,唯有你和我共享过心跳,我不要千条万条道理,我只想有一天你因为我而骄傲”他抬头对着明月慢慢说道,白衣青年,满眼血丝,抖了下衣袖,把自己凌乱的头发用小冠束起,他转身便走了,义无反顾,脚步坚定,可他想回头的意思,却掩盖不了
陈道看着离去的背影
“初见君时君年少,白马春风闹
再见君时君不识,各自天涯老”
然后自己白色的须发褪去变成了黑色,脸上的褶子被抚平,佝偻的腰也直起来,从病怏怏的的老树变成苍翠欲滴的大树
“时光以同样的方式经历过所有人,而每个人却有自己的方式经过时光,长生,你我之天资去上界,也必能站在时代的前沿,明日我便走了,带着我儿玉君,明年的今天,我希望可以在天山看见你”
文长生自是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但这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因为他知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上界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道兄保重,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唯奋力奔跑者,方能生风起时”留下这句话,他便一步迈过高山大海,回到书院
平凡的夜晚
天空褪去黑色,一片红色从东边的山升起来,照亮了天空和大地
学生们在学堂中等候
见到一人一袭白衣,身姿挺拔,头有小冠束发,站在台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学生们只是窃窃私语“学堂有新老师了?”
有一些人看到此人头戴之冠,便噤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