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到了新的一天。
我没想到,我这样的状态竟也能睡着。
我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睡着了。我眼前的不是梦,是过去。
也许是迟来的走马灯。
是大课间,林织穿着一身宽大的黑白校服,趴在桌前看一本课外书。
我站在她的班级门口,借着错位的视角看她。林织坐在中间靠左的第三排,蓬松的刘海被窗口吹来的风摆弄。
林织班里的一位同学看见我,问我有什么事。
“可以帮忙叫一下林织吗?”
同学比了个OK的姿势,走到林织前低头告诉她,“林织,有人找你。”
林织茫然抬头,把一张卡片放进书里走出来。“裴衔,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周六大课间,出来找你说话。”我们就站在栏杆前,林织在三楼,往楼下看的风景很好。
“你在看什么呢?”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有一篇《带家具的房间》,还没看完,男主在找心爱的人。”
我点点头,“给你送吃的来。”
我将一个中等大的布袋递给她,里面装着几罐软糖。
林织打开袋子,“送的糖呀,谢谢你!”她朝我笑,却不敢看我。
我没说,糖罐里夹着一封情书。我们当时只是朋友。
林织的脸被风吹的微粉,我看得见她脸上浅色的绒毛,她的皮肤很好,没有痘痘。
“我给你讲,就刚才那一篇文章,男主在房间里闻到有女主喜欢的味道,在翻找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却没有一件女主的。我去,感觉脑子要不管用了。”
“会不会是她的东西专门被房东处理了?味道总不能是错觉。”
林织对着我喋喋不休,她很喜欢看小说……大课间只有二十分钟,我们又说了一会儿,我便和她告别了。
理科班在一楼,我自然下楼了。
然而我的视角却被转换到有林织的第三视角。
林织提着袋子回到班里,她旁边的同桌打趣她,“又是那个谁送的?”
林织点点头。
“你们真只是朋友?感觉那男的看你的眼神不对呀。你的眼神也不对劲。”同桌仔细为她分析。
林织的耳根突然红遍,“只是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关系很好。”
“哦,祝福你们。”同桌撇嘴。
林织掂量了一下糖罐,发现有一个重量比其他的轻,她打开,在糖果里藏了一封信。
封面很普通,却是专门买的。林织很明显呆愣了,她手指握紧,上课铃响了。
……
我被刺耳的铃声拉回现实,探究了一下四周,我是在一个日记本里夹着的,情书。
我为什么会把情书夹在日记本里,我想不起来。日记本是我高中时期写的,放在书桌的柜子里。
情书是送给林织的,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我不清楚。
大概我的日记本已经被林织浏览过了。
柜子里虽然漆黑,但缝中传来光亮,是早上。
02失联了,我无法知道时间。
林织的脚步声响起,按照推算,她是来收拾我的遗物的。
我死的突然,自然没有遗书。让林织留恋的只有我生前的东西。
我听着她的手指翻过那些留存着我的字迹的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时间像是潮湿地生了苔藓,记忆是阴冷的水滴。
这本日记本放在柜子里,直到被她翻找出来。很旧了,高中时期每天都会翻开它,即使近些年没有再碰到它,书页里夹着的春光也不会消散。
林织把日记本从柜子里拿出来,那封信就被放在桌上。
信的旁边,是我的死亡证明。
我看见林织了。
纸张晃了我的视线,方才记忆里十六岁的她转眼到了二十九岁,可爱人不老。
那封信除了被拆开过了,依旧保存的很好,林织将信取出来。
开头是一首抄录的诗,就是那首《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借聂鲁达的诗显示我们当时的文艺。如今回想,那些年少的字迹却像是一场预谋的告别。
爱人再难以触碰。
信纸像是新的,如同告白就在昨日。林织哭了,她把信拿远,以便泪痕不会滴在纸上。
我想亲手再碰碰她,而不是如今以纸的知觉感受她手指的摩挲。她是真实的,可我不是。
……我的东西被放进一个大纸箱,林织搬着箱子,搬到了杂物间。
即使是杂物间也别收拾的很干净,接着陆陆续续地搬来几个纸箱,那些不都是我的东西,很多是我们的。
那些不易碎的摆件,被堆放在一起。易碎的陶瓷玻璃一类则整齐地摆放着。
林织没有专门买那些泡沫或充气的包装它们,怪不得她的杯子会碎。
林织没歇着,来回进出杂物间,于是我便不会无聊了。林织小小的个子穿着休闲装,搬着东西走来走去,可那些纸箱的棱角却总是磕到她。
长裤有一些厚度,看来不会太疼。可她的腿上已经有一道这样的疤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