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国,青乌县。
夜。
谢安背着空竹篓子回到李府。
府内的家丁丫鬟们瞧见了谢安,也当做没看见,自顾自忙碌着。
快到后院杂物房的时候,才有个撅着翘臀正在收衣服的漂亮丫鬟叫住他:“二夫人说,你这半个月来没采着白纹参,府库最近又吃紧,给你母亲疗养的白纹参,就不继续供给了。”
“知道了。”
虽然丫鬟态度傲慢,但谢安早已习以为常。
作为从婴儿降落在这个世界的穿越者,谢安很清楚在封建乱世生存有多难。
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制度倒不失友好……可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才有的待遇。
对谢安而言,有口饭吃,有衣服穿,没中途夭折已属不易。
自个儿清苦点倒也能忍,就是苦了生养自己的母亲。
带着自己寄宿在李府仰人鼻息不说,如今生了病,李府连药都不给了。
才十五岁大的谢安只好亲自进山为母亲寻药。
‘这世道,难活啊!’
迎着深秋刺骨的寒风,谢安裹紧身上破旧的袄子,踩着露脚指头的黑布鞋一路来到杂物房,推开破旧的房门。
“娘,我回来了。”
老旧漏风的土胚房里,仅有一张破木床,火炉,几个木箱子。东南角堆砌着个土灶,散发着炭焦味。
床榻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妇人。
带了些皱纹的憔悴脸庞仍旧难掩美丽,就是全身病怏怏的没精神。
见谢安归来,妇人的眼眸里便有了光,变得慈祥怜爱。
“怎么回这么晚啊,冻坏了吧。快去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谢安放下药锄和空竹篓子,走到灶台边,端起锅里热着的粗米粥,就着汤水将两个硬邦邦的馍馍艰难咽下。
握着筷子的手都起了几个开裂的冻疮,嘴上却说:“我身子骨健壮着呢。这点寒意冻不着我。对了,娘吃过药了没?”
“吃过了。白纹参呢,李府没少的。”
看着娘亲嘴硬,谢安心里酸溜溜的。
自小有记忆开始,妈妈就是李府采药的女工。整日进山,风里来雨里去,艰难拉扯自己长大。
这两年落了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全靠李府的白纹参调养才没恶化。
如今被李府断了白纹参,她不想自己担心,硬是不说。
谢安不忍心说破,吃完饭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白参,主根中间长着一圈类似年轮的白色纹路。
“娘,你看。我今天挖到一株白纹参哩,这就给你熬煮下药。”
妇人激动的坐直身体,伸手抚摸着两株白纹参,脸上笑容渐浓,“好,好啊,我儿本事渐长,都能采着白纹参了。我刚刚吃过药的,再吃浪费了。你拿去给二夫人吧,还能讨个赏识。”
谢安麻利清洗白纹参,一边轻哼,“二夫人就是故意落井下石,我给她白纹参,也换不来赏识。”
妇人很诧异的看着这个儿子,似乎头回发现一个十五岁大的孩子这么通透。
“那就拿去卖给药铺。一株普通的白纹参也价值百文钱。正好给自己买身体面的衣服。别出去叫人看轻了。”
谢安点燃炉子,将药罐“嘭”的放了上去,道:“我是个男孩子,穿着不用太讲究,我只要娘亲好好的。”
看着那个耐心煎药的削瘦少年,妇人终是没执拗,叹气道:
“诶,这两年是做娘的拖累你了。非但没给你谋个好的前程,还让你在李府备受冷落。”
谢安不敢回头,怕破防。
“娘亲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还把我拉扯长大,便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了。
等我挖了更多的白纹药,换了银子,就带娘亲离开李府。再不用受他们的冷落。再找个名医把娘的病瞧好。”
前世的母亲死的早,谢安都没太感受到母亲的爱。
这一世,谢安才算真正的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
随着炉子的炭火熄灭,药已煎好。
“娘,吃药了。”
谢安端着热腾腾的药碗,送到娘亲身边。还用汤匙舀起来吹凉,送到娘亲嘴边。
娘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刚刚真吃过药了。”
“那就再吃一碗。白纹参大补,多吃有益。”
妇人终究执拗不过,便笑着张开了嘴。
细心喂娘亲吃完药,谢安为她盖上棉被,收拾好碗筷,这才出门。
看着那个远去的瘦小背影,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感慨。
“正英,整整过去十五年了,你看见了么。咱们儿子……懂事了。”
随即,妇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