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时间,唐天都会走出雪原、走进草原一次,用一些飞禽走兽的皮毛向牧民换些简单干食,然后一头扎回去,几数十日。
然而这一次从再回到草原,唐天的眼里多了一丝光,与牧民们沟通也变得健谈。健谈不等于相谈甚欢,唐天多说的一些话,在牧民们眼里与平时什么都不说一样。唐天说他看到了希望,这次要走远一点,还说这片天空下多了一些人,一些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人。
牧民听得模棱两可,当做是饥寒交迫久了,脑袋坏掉,多给了些食粮。然后呲着像草原只有绿色一样的纯净笑容,往小女孩手中塞了女孩子喜欢的头饰。
唐天不会说感谢,这个世间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冰冷的,还不及雪原温暖。“下次回来多补些毛皮。”唐天说完拉起小女孩慢慢消失在西北方。
西北方是一片戈壁滩,昼夜温差极大,唐天像往常一样一到晚上就用毛皮大衣把小女孩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自己却一直单衣。小女孩从不推脱,她知道唐天不但不怕冷,而且还喜欢冷,他的一生除了血腥的那几年,都是在冰天雪地里生活,就像他自己说的,寒冷会让他莫名开心,会让他念起曾经的纯粹。
小女孩子猜不透这种开心是因为唐天从小到大的环境,还是因为这里没有人类。
小女孩想,她似乎长大了些。
西北的西北就到了雪原,一眼望不到边,这里并不比戈壁滩冷多少,反而夜晚可以挖雪洞、堆雪包躲风,还稍稍温暖些。唐天闭着眼盘坐在雪洞口,小女孩蜷缩着身子睡在里面。
月光不算皎洁,映在雪原上却也够看清周边:大大的雪包里,一个人影钻了出来,身材清瘦挺拔,脸颊棱角分明,目光如闪电般向远处跃动。
是唐天,还有那把长剑。
突然,尖锐的“嗷嗷”声撕裂空气,一条血淋淋的狼大腿带着半截身子,飘洒着热血从空中落在唐天身前,还未死亡的筋络扭动了几下,就像唐天自己反抗老天一样无力。
不一会儿,又断断续续传来几声嗷嗷,时而尖利,时而沉闷,让人心中不禁升起恐惧,还有好奇。
月光映在雪包前,已经没了唐天的身影,只剩偶尔半天才微微抽动一下的半只狼身。
借着月光移到远处,一个人影正在雪原上飞快朝东南奔跑,前面灰蒙蒙一个庞然大物,动作敏捷,眨眼便要拉开距离。
唐天犹豫了下,挥舞的长剑停在半空,脚步也随之停住。他并不是怕不能生擒,他怕的是他的长剑,他还记得前不久说过的话“下次回来多补些毛皮”,他怕伤及那些牧民,怕债还不上。
有仇必报,有债必偿,不依靠谁,谁也别依靠他,唐天努力守着心中的及格线,大步返回。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斩断了风雪,小女孩钻出来伸懒腰的时候,唐天已经食过生肉,背包里容易消化的食粮他准备全部留给小女孩,只有这样才能走得远些。
也许是跟随唐天跋涉久了,小女孩的体格越发强壮,鲜有不适。俩人一前一后,顺着阳光照耀的路,踩着影子前进。
路上偶尔还能看见没有被风雪及时覆盖的巨大脚印,唐天更加坚信昨夜的怪物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就在西北边,绝不是逃跑的东南向。唐天蹲在地上用剑丈量着脚印大小和深度,小女孩站在边上把唐天的寡言学得有模有样。
巨大的脚印给了唐天新的指引,只不过随着雪花又飘飘洒洒落下,往前走了没多久脚印便被积雪完全覆盖。失去了方向指引,唐天凭着讲不清缘由的把握,继续向西北前行。一路上偶有雪狐雪狼,唐天不忘“多补些毛皮”的承诺;遇有飞禽,巨大的劲力也不忘连本带利斩向天空,糊烂的禽肉远比走兽容易下咽。
再次路过上次雪原之行的终点后,又向西北走了两天,积雪越走越深,前进的脚步明显慢了许多。唐天走在前面,努力将小腿深的积雪蹚平,这样小女孩跟在后面可以轻松一些。
随着越往前走,积雪越深,唐天发现这种几乎没有什么缓冲的深度变化,不是因为风雪大了,而是因为他们在走下坡路。刚想到这儿,负责开路的长剑便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拨开积雪一看,完全出乎唐天的意料,不是什么凸起的石块,而是一个人的尸体。
这个人趴在地上,脸埋在雪中露出浓密的头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衣物,赤裸裸的样子一看就是饥寒而亡。唐天示意小女孩远离,接着用剑翻开身体,露出男性的标志,看整体的样子已经死去一定时间。
没有逗留多长时间,唐天拉着小女孩绕过尸体继续前行。
袋中的食粮和清水已经过半,再没有收获就得返程,唐天可以硬撑,小女孩的身体却是再好也远远比不上唐天。
又往前走了一天,在决定再走半天没有结果就返程的时候,唐天和小女孩又遇到一具尸体。
还是浓密的头发,还是趴着的姿势,还是一名男性,就连脸庞都极像,似乎右耳上的一颗黑痣上一具尸体也有,唯一不同是这具尸体上淡红色斑点更密集,死亡时间更久一些。
看着这具尸体,唐天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只手拖着尸体,一只手拉起小女孩,转身奔回前一具尸体的地方。
冰冻的天气能很好的保存尸体,等把两具尸体放在一起比较,连小女孩都发现这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胞胎,耳上的黑痣也不可能同样位置、同样大小。
唐天仔细观察,估摸这两具尸体死亡时间相差个数月,并且都应该有三个月以上的死亡时间。唐天像着了迷一样,从早上一直盯到中午才站起身,抬头看看朦朦胧胧的日光,兴奋地拉着小女孩,罕见地说了几个字:“走,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