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清楚卢余脾性,只得妥协地拉下老脸来,实现曲线救赎的初衷。
“小余媳妇,你叫?”
卢余心说:没话找话!我媳妇叫什么?你不是早调查清楚了?如是想着,越发不想搭理他了。
湘琴不明就里,规规矩矩地笑说:“二叔好!我叫湘琴。”
二叔挤出一丝笑容,好让自己尽量显得温和些,“湘夫人的湘,泠泠七弦琴的琴?好名字啊,跟我家小余,正好是一对。”
湘琴笑说:“您都知道?”
二叔很自然地笑了,“当然了。你们第一回见面,小余是不是跟你说,他叫卢余,卢俊义的卢,家有余庆的余?”
湘琴点点头,“二叔真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二叔发自真诚地笑了,“厉害啥呀?我们家四小子,介绍自己都一个模子。家有余庆,方得和乐。这是他爷爷的愿望,也是我们这一代的期许。可惜,我把事情搞砸了,小余恨我哟!”
二叔顿了顿,做了几次深呼吸,已有虚汗从鬓角渗出。
“小琴,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扶我坐起来,咱们好说话?”
二叔提这要求时,渴盼的目光是对着卢余的。他在努力想办法破冰。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孩子,还是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冷得跟冰坨子似的。
“当然可以!”湘琴察颜观色,抚过卢余的手背,准备起身。
这时,卢余摁住湘琴的肩头,不满道:“什么‘当然可以’!我的媳妇,怎能去侍候一个外人!”
二叔趁势答腔,“好好好!我是外人。既舍不得自己媳辛苦,那好,你来!”
湘琴温柔地笑着,亮晶晶的眼眸,闪着求助的光。
卢余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个不留神,掉入二叔设的陷阱里。
湘琴眨着无辜的眼睛,心知肚明,心甘情愿地,帮二叔围猎自己。
“老狐狸!”卢余不满嘟囔。
二叔反唇相讥:“小狐狸!亏你还侦查兵出身!别磨蹭了,还不滚过来,扶我起来!一个老兵,病病歪歪躺着,像什么样?”
二叔大口喘着气,额头汗珠越来越密了。
卢余再不情愿,只得过去扶他起来。
二叔伸出青筋突出的手,交到卢余手里。
二十年了,叔侄俩的手,终于又握在了一处。
铁汉柔情。二叔感受到年轻的力量,眼圈微微红了。
“你成长得很好!等我见到大哥大嫂,告诉他们,他们会含笑九泉的。”
卢余没好气地说:“谁要你多事!我爸妈不见得想见你!”
二叔坐好后,气顺了些,只是太消瘦,脸颊已经凹陷进去。
“小琴,听出没,臭小子在担心我,怕我这么快去见马克思!”
二叔是会抓核心的。
湘琴了然,附合地笑了笑,“嗯,卢余,嘴硬心软。”
卢余仍死鸭子嘴硬:“谁担心你啦!到底有什么话?扯东扯西,有完没完?”
湘琴旁观,知道卢余冰冻的心,开始慢慢消融。
二叔敛起笑,恢复威严神态,“好!我知道,这么多年,你恨我。恨我没及时救你父亲。你以为我不痛吗?”
卢余撇过脸去,质问:“你会痛吗?”
卢余想起过去,心痛得几乎支撑不住。
模糊的画面里,暴雨如注,车艰难地行驶雨中。雨刷器疯狂地摇摆,却刷不出眼前清晰的视线。
雨实在太大了,可在高速路上,根本无法停下。爸爸只得握紧方向盘,尽力寻找服务区。妈妈握紧儿子的小手,轻轻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忽然,车子打滑,撞向一边……
二叔脸上尽显悲戚,记忆也回到大哥出事的那年夏天。
天突降大雨。
部队接到紧急通知,说燕兰高速出现连环交通事故,需火速前去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