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微还稍稍等了林兴一下,两人算是前后脚落到大殿外头。
为了表示尊敬,林兴特意落后了半步,算是附在徐子微身后,亦步亦趋。
才踏入到厅堂之中,歌舞声音瞬时停了。
坐在外院的修士纷纷起立,要向徐子微行礼,从前到后,从低到高.没有一个不是要站起来的。
坐在外头的修士大多是按照亲属关系,工作职务,伦理体统,这些客套言论说着“徐长老好”,“徐婶娘好”,“徐前辈好”这些话语。
行到厅堂之内,这些声音就都替换成了一个统一的称谓——徐三娘。
徐子微家族同辈之间齿序排行第三,因此这算是最亲昵的称呼。
不行礼问好不行,盖是因为徐子微的身份地位属实是摆在这里。
她不仅是通过战功得了通山派长老一职,还是徐家的支柱筑基修士,同辈之间修为最高一人。
更是因为她还有一位有明面上的好道侣,现在已经去往岳阳楼任职的金丹修士黄庭道人。
只不过两人当初结合的时候都没什么感情,就是因为家族利益的要求被绑在了一起。
徐三娘生了徐度之后,两人也是各顾各的过日子。
虽说两人都算是放浪形骸的人物,都有小的养在外头,可一位圣贤说过:
“正如在文法上两个否定构成一个肯定一样,在婚姻道德上两个奸夫淫妇恰恰算作一种美德。”
两人相隔甚远,相安无事,反倒在通山派中都有个好名声,无论是对家族还是对自己亦或是对门派都算的上公德无损,私德上也没有人敢指责这两位。
徐子微每往主座方向走上两步,便要稍稍颔首致意,这拖累着林兴也要走走停停。
倒也没有人敢真的上前搭话,要知道此刻的徐三娘还是赤足踩在殿中松软的地垫上,算是一点礼面都不顾,称得上肆无忌惮。
一直行到主座的最前头,徐子微才稍稍停下,最上头的主座是空着给林兴与他坐的,边上的陪坐是吕范与徐度夫妇。
却见徐度领着自家道侣小心行到母亲面前,却是捧着两杯酒,一杯递给林兴,一杯要递给自家的母亲。
他那道侣也是小心的捧着两杯美酒,只等徐度将酒奉上再递给自家道侣,她面对徐子微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只是深深埋在胸前。
徐子微只是冷哼一声,没说话,也没去接自家儿子递来的那杯酒,任由徐度说着接风洗尘的祝词。
场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母亲,母亲。”
徐度轻轻叫唤了一下,却只见到徐子微装作没听到一般,她冷冷的撇着儿子身边的道侣,好似要将这人劝退一般。
双方僵持了一下,徐度的道侣自觉羞愧,就想要将酒奉上自行离开。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场合林兴怎么掺和?
不过好在他急中生智还是帮着徐度递了台阶解了尴尬。
他伸手接过徐度手上的酒,却是两杯都接了过来。
又是亲自递给徐子微其中一杯,小声说道:
“前辈下午指教,晚辈受益匪浅,还请前辈同我饮一杯,算是我的答谢敬意。”
徐子微这才不情不愿的接过,徐度感恩戴德赶忙从自家道侣上抢过酒,双方四人算是不情不愿的碰上一碰,方才圆满落座。
直到这时周遭才敢有了声息,能说些嬉笑的话语。
这种排场的家宴看着气派,实际上很是枯燥乏味,就连上菜之前都要先听一段雅乐,算是前奏。
按照礼法仆役们才陆续上了第一道菜,徐子微就已站起。
她虽是轻声说话,一股清风却是把她清脆的声音传扬开来,径直传到厅堂之外的下座修士也能听个清楚:
她说的很简洁,没有堆砌什么繁华辞藻:
“诸位,今日我通山派故友,我儿徐度至交,北邙山仙城筑基修士林兴林道友来访,特邀诸位一见真容,请斟酒一杯,算是为林道友接风洗尘。”
说着众人吩咐捧杯站起,对着林兴遥遥相敬。
林兴也是举杯站起,算是干了一壶,晚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后面的领酒倒也和徐子微没了干系,她只消坐在那就行,自有本家亲戚充作令官领着众人按照座次来当面敬酒。
每上一道菜,令官便领来个七八人,先敬林兴,再敬这位徐三娘和吕范以及徐度夫妇。
林兴起初还能记得模样姓名,可到后头是十七八位这么一大团的进到面前来,他属实是分辨不清了。
徐三娘则甚是豪迈,她不仅分得清楚各家来人,令官每领上一批人物,她都要当面点出姓名来问询:某某为何不来参加宴饮,家中情况可是几何变化?
亦或是给林兴介绍敬酒众人当中的出彩人物,说着那人的功勋,让他涨红了脸好生感动。
甚至就连每一杯敬酒徐三娘都要喝的干干净净,还要给每一位来宾展示干净的杯底,显示自家的气派。
徐子微售卖人心的手段当真是运用的出神入化,这般的影响举动属实是将其人在通山派中根深蒂固的形象彰显的淋漓尽致。
一连十七八杯仙酿,饶是林兴自己都有些惊讶了,这还是自己当初认识的徐子微吗?
当初她可是一杯就不胜酒力,倒入自己怀中,怎么如今竟有这般海量。
酒过两巡,菜过五味,所有人都已亲自敬酒一轮。
按礼讲该行最后一次敬酒,算是酒宴正式结束,宾主尽欢,可以得体告退,其余爱行酒事的散客,则是转场去到别处厮混,继续打闹。
令官是徐三娘的表兄弟徐七郎和徐九郎,这两位自是徐子微的本家表亲戚,算是她的心腹嫡系,托庇在她的羽翼下,在门中有一方行事。
只见这两位小心翼翼的贴了上来,对视一眼,还是徐七郎先开的口:
“三娘,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行终巡酒了。”
徐子微脸上泛着微醺,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随即一把抓着边上的林兴,左手指着徐七郎问道:
“七郎你为今日当值的酒令官,我且问你,你可尽责乎,场中宾客可都向林道友敬过酒了吗?若是漏了一人,传扬出去怕不是让别人笑话我通山徐氏不懂礼数。”
徐七郎立刻这位表姐行礼,一点也不敢马虎,严丝合缝的说道。
“都敬过了,厅内厅外没有一人敢遗落的,不敢欺瞒三娘。”
“哦是吗,九郎,你也是令官,你靠过来。”
徐九郎自幼就和这位表姐最是青睐,他的修行引路人就是这位徐三娘。
他哪不懂这位表姐的心思,整个人瞬间打了个哆嗦,还是不情不愿的靠了过去,小声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