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西门街道上都是匆匆的行人,有赶着出城的,有急着回家的,还有闲游浪逛的,街边玩耍的孩童。石珪走在街道的人流中,思绪却飘向了这二十年来的一桩桩事。
二十年前,白衣少年走后,石珪的生活起初并没有多大改变,除了去西门明诚酒楼等候一下白衣少年外,其余的时间仍是那样忙忙碌碌的过着平凡的日子。
但是半年后,和石珪父亲是好友,也是最赏识石珪的上司刘总捕头,因集功得到提拔,到邻县做了县尉,刘总捕头走的时候,是殷副总捕头代理总捕头的职权。
刘总捕头提拔半个月后,县里的李县令也升了半格,到郡里任了职,随后上面又派了个年轻的杨县令来,据县衙里的老书办们传闻,杨县令是京城的大才子,只因受了圣恩,故而到这平苍县来熬上些资历,以后就要有大用。
刘总捕头走的时候,给石珪的最后交代,就是让石珪有事,多和书办房的许书办,多走动多交流,并明言许书办是刘总捕头的老乡,刘总捕头已经给许书办打好了招呼,肯定会照顾石珪云云。石珪也就按照刘总捕头的交代,和许书办来往密切了起来。
许书办大了石珪几岁,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一手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加之能说会道,结交上司方面很会来事,很快就得了同为文章圣手的杨县令喜爱,跳出李县令让许书办坐了许久的冷板凳。
蹿红的许书办,环顾了整个县衙,能让许书办再升一个台阶,也就只剩下个空缺的总捕头。于是许书办就瞄上了总捕头的位置,谋划起了事情,许书办想拉着石珪这个在捕快中也算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做个内应。
那时的石珪,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加上殷副总捕头做事不像刘总镖头那样干净利索,总是有些懒散,能力水平也是不如刘总镖头,布置的事情,总是颠三倒四,对石珪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总想让另一个捕快顶了石珪的位置。
于是乎,年轻时的石珪有些不大看得起殷副总镖头,也不满殷副总捕头去坐总捕头的位置。石珪经常去许书办的办公房里,抱怨一番殷副总镖头的各种做派。
许书办趁着石珪的抱怨,露出了想争总捕头的意思,石珪也想再找个靠山,兴许还能尽快上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石珪也时不时的通过抱怨,给许书办透露些殷副总捕头的消息。许书办也找些机会,让石珪去盯紧殷副总捕头的行为。
直到有一日,殷副总捕头刚破了案子,心中高兴,想着争总捕头的关键时候,想拉拢一下县衙里的人,于是在县里最好的酒楼摆了酒席。打着庆功宴的名头,将县衙里的捕头、有点声望的人物,都请了去酒楼吃席。
整个县衙,除了石珪等几个与殷副总捕头有了隔阂的没去,其他大多数人都去了,许书办则是找了下乡的名头避了过去。
殷副总捕头请的席面算是县衙里头面阶层的大集会,所以席间各种佳肴美酒,很是奢靡。结果一夕酒宴后,一算账,花了不少银子,大大超过殷副总捕头的底线。
殷副总捕头没料到要花这么多钱,即便拿出了副总捕头的威名,也只能让酒楼抹了点零头,殷副总捕头也知道是争夺职位的关键时刻,所以也就没敢拿出撒泼耍赖的那套。
殷副总捕头只能闷着头,拿刚刚缴获的贼赃去垫了一部分,剩下的钱,让心腹之人,从县里给捕快的公家银子里,挪了一大笔,才付了账,总算是没让酒店老板嚷嚷起来。
殷副总捕头这边才挪用公家银子,许书办那边就从衙门里赴宴的人口中,套出了酒宴价值不菲的消息。许书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许书办自付,以殷副总捕头的身家,可能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
于是许书办就暗自调查了殷副总捕头的资金情况,殷副总捕头的心腹也是个粗枝大叶的糙汉子,留下许多蛛丝马迹,很快就被许书办拿到了证据。许书办得了证据后,就寻了杨县令,告了殷副总捕头一状。
果然,杨县令一听,大为愤怒,当即就让人拿了殷副总捕头,好在殷副总捕头还算有些人脉,赔了公家银子,又变卖家产,出了一笔罚银,自愿调走,才算是脱了身。
许书办也没有立刻就得偿所愿,而是走了县尉的路子,借着总捕头和副总捕头不可长时间空置的由头,推荐了许书办。
再通过联系石珪等捕快,鼓噪声势。加上许书办在县令面前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又在县令师爷面前使了银钱。最终,还是半月之后,坐上平苍县总捕头的位置。
待许书办成了许总捕头之后,石珪暗自庆幸好时机终于来了,于是更加靠近许总捕头,不知不觉之间,石珪早就把自己的下一步升迁,定在副总捕头一职上。
随后几个月里,石珪很是得许总捕头的器重,甚至许总捕头直接向石珪说,石珪就是许总捕头最信任的人,石珪更是卖命干活,很是出了很多风头。
只是每当石珪问起自己的升迁之时,许总捕头总是笑呵呵的回答石珪,只说是现在他任职的时间还短,让他带好一个姓金的捕快,把所有事情教给金捕快后,才好让石珪更进一步,于是石珪更是用心用力的教金捕快,意图让金捕快好接自己的班。
石珪在平苍县混得风生水起那段时间,时值新的郡守到来,改了升堂问案的规矩。在杨县令的要求下,许总捕头派石珪、金捕快等人去郡里学了一番后,也依葫芦画瓢改了县里的规矩。
只是这一来,就又把石珪的命运改到了另一条路上。
这一日,杨县令得了空闲,想要隔日在公堂上,按着郡里的新规矩升堂问案,于是便让许总捕头安排,许总捕头找来石珪,让石珪去具体办理,石珪带着一个衙役在衙门里忙碌一个通宵。
第二天,县尉、师爷、全班衙役等等县衙所有的人,都应许总捕头的邀请来到了大堂,观摩杨县令按着新规矩,开始升堂问案,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
不曾想,就在提犯人的时候,曾经跟着殷副总捕头走得近的一个捕快,说什么也不肯按新规矩去提犯人,只说是肚子疼,闹到许总捕头面前,许总捕头直接让石珪马上改派其他人去提犯人。
而石珪手下只有一个衙役在大堂帮忙,听到许总捕头的要求后,只能无奈的让那个衙役去提犯人,县衙大堂里的事宜,只能由石珪自己来支应着。
而正当石珪忙的焦头烂额之时,原本去其他地方公干的金捕快回来了,并自告奋勇的来帮石珪的忙。
石珪大喜,自然将通告、海捕文书等交给金捕快,希望金捕快能帮忙整理后,交给上堂的门子,按新规矩呈递杨县令。
好在在呈堂文书之前,一切事情也还按预想的开展。只是在呈堂门子马上要呈堂的节骨眼上,那呈堂的门子,却发现写着提审犯人的告身文书不见了。
石珪当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夺过门子手里的文书翻看,的确不见了提审犯人的告身文书。石珪急中生智,直接拿起另一旁桌上空白纸签,立刻奋笔疾书起来。
县衙大堂上,杨县令等待文书呈堂不见,就让许总捕头来看。许总捕头怒气冲冲的走进大堂旁屋,叱责石珪为何不赶紧呈送文书。
情急之下,石珪只得匆匆写了犯人姓名,年龄、性别,所犯事由。其他的户籍、住址一概没写,就匆匆递给门子尽快呈堂。
结果,杨县令在大堂上,读到告身文书时,顿时黑了脸,当场指出疏漏,并叱责文书为何疏漏如此。
许总捕头听了杨县令的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大堂旁屋里,只是让石珪尽快做完事情,并指定一旁的金捕快,待会顶替石珪上堂唱名。
石珪顾不得金捕快在大堂上,高声洪亮的表现,心里已被恐惧揪住,完全失去镇静,于是他在大堂进行最后几件事情的时候,匆匆忙忙寻到正在指挥金捕快干活的许总捕头,立刻承认自己错了,希望能得到许总捕头的原谅。
不想许总捕头听了石珪的认错之言,却勃然大怒,叱责石珪道:“你以为你现在认错,我就会高兴么?赶紧去把后面的事情办好。”并让金捕快“帮助”石珪尽快办事收尾。石珪只能含着委屈,在金捕快的监视下把事情做完。
那日升堂之后,许总捕头就没有给过石珪好脸色,只是让石珪尽快把手里的事情交给金捕快。许总捕头也一改有事找石珪的习惯,有事都交给了金捕快去办,甚至把跟着石珪办事的衙役,也调给了金捕快安排事情。
石珪虽心中委屈,但也不敢得罪许总捕头,总是想着争取改正错误,兴许许总捕头又能重新重用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