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灯火通明,驱散了东夜里的寒气。
王进看着邢二爷和小厮两人走在街上,只得默默跟着。
石头还是少年心性,宛若貔貅一般双目放光四处扫视,盯着整个商业街上的美食小吃。
临安夜市上当然不是只有小吃摊,但是小吃摊绝对是主力选手。
石头这小子妥妥吃货一个,看见吃的连主子都顾不上了。
还有各类鱼、羊汤食、汤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小商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吆喝不止。
街边的商铺或者摊贩随意摆放的桌椅板凳上还坐着不少食客。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享受着热气腾腾的夜宵,边吃边谈笑,气氛热烈,一个个越是谈话就越是能吃,仿佛没吃过晚饭似的。
路边还见着不少拎着食盒行色匆匆的店头小厮,他们虽然在跑动着,但是手上的食盒却惊人的稳当,一看就是练出来的专业人士,也不知是去谁家送外卖。
见石头馋的不行,就在路边的铺子里随便挑了一家,坐在桌前点些吃食。
自己要了碗鱼羹,给石头和王进点了些撒子,又买了两份煎白肠,叫店家切片,再点了些炸食,叫两人快些吃。
灯火笼罩下,整条商业街都披上一层桔红色的朦胧面纱,望之宛若天上人间,叫人沉醉,仿佛这里就是太平盛世,这里就有千百年来仁人志士所追求的一切。
“真美啊,可惜是一场梦而已。”
“衙内,科举之路已断,可是有些心气不顺?”
王进可比石头有眼力见。
“没有,科不科举没什么的,不过是些感慨罢了!”
王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想到邢二爷如此的豁达。
“看上去衙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本以为衙内会很懊恼。看来是我想多了。”
王进轻声道。
邢承恩苦笑道:
“担心有什么用?懊恼有什么用?哭着也是过一日,笑着也是过一日,我又何必愁眉苦脸?”
王进点头道:“衙内说的很是,然则衙内今后如何打算?”
邢承恩笑道:
“还能如何,去好好当我的团练使,看看这河山。”
“衙内真去当这团练使?武官可是低人一等的。”
“靖康二年,有一座北方都市,拥有着远胜如今咱们脚下这座临安城的繁华和富庶。
那里的人们比咱们更加安逸,过着相对而言更加富足的生活。
结果一夜之间,天上人间沦为炼狱,繁华似锦烧成灰烬,没有强横的武力,就守不住繁华似锦。
留给咱们的,就只剩一部东京梦华录。”
深吸一口气,邢承恩端起碗把羹汤一口气喝尽,大力的咀嚼,大口的吞咽。
然后放下汤碗,抹了抹嘴,看着王进。
旋即,笑容敛去,化作满面严肃:
“我想试试能不能和这该死的时代掰掰腕子。”
王进抬起头,望向四周,想想靖康之耻。
忽然躬身一礼,
“大人,日后但有吩咐必不负所托!”
邢承恩也是躬身一礼:
“必不叫君失望!”
看着身前的王进和吃着火热的石头,再看看周围的繁华。
这宛若天上人间一般的景象,终究只是一场梦。
开封的梦被惊醒了,可统治者们并不愿意醒来,强撑着站起身子,跑到杭州来接着躺下做梦。
他们觉得一部东京梦华录不够,所以还要加一部《梦粱录》!
于是这梦一路做到了崖山上,终于再也无处可躺了。
“石头,结账了。”
“好嘞,小郎君,一共二十三文。”
让石头结了帐,看着店家弯腰把碗勺端起来,洗一洗,又用热水烫了一遍便放回原处。
就是这个生活气息,真有点前世的夜市影子啊。
转过头,望向远方那灯火阑珊处。
“二哥儿,怎么了?”
石头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什么,回去通知人,后天咱们上任去。”
自己也该融入这时代的大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