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上书房里,我凭借微弱的光线,发现了一封扎眼的警告信,它显然已经放了很久了,里面粗浅不一的字迹,使我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严子恕,我誓要将你千刀万剐!”
太师一遍又一遍喊道:“子恕,你在发什么呆。”
我突然回过神来,目光瞥向卢怀方,他满脸诧异地看着我。
偌大的上房,我却惶惑不安。
“学生近几日身子不适,故出神了,还请太师责罚。”
太师不满意我的回答,继续问道:“听说你在宴席上曾与学子辨过礼?”
我赶忙摇头说道:“学生才疏学浅,不过无稽之谈。”对于礼记,我根本谈不上有造诣。在太师面前炫耀,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他回到堂桌,对我说:“来,你上前来。”
太师阴晴不定的态度,让我一时之间茫然无措。
他用他独有的苍老声调说道:“策论,唯国事,陈其利弊,以天下为本。”
又转头问我:“既然你在出神,想必你对朝堂政论都了解了吧。”
我又回想起上次仪苓公主看的书卷,正是就是朝堂政论。
“对于农事,说说你的看法。”
作为江南世族,自幼不学农事,族人都以务农从商为耻,族里坊间都有流传:严氏族人,没有一个不是显赫大官的。事实上,到现在也确实如此。江南大官全是严氏族人。
我咽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学院当中有一部分的学子巴不得我出丑,虽然赵廷之辩礼输给了我,但是赵廷之的拥趸,全难掩激动情绪,就差大声议论出来。
不少才学满溢的学子也开始跃跃欲试,想抢着回答这种送分题。
太师没有理会其他人,明锐的眼光平静的看着我,像等待老人归航的灯塔,在等一个没有归途的答案。
他平缓的说道:“慢慢想,不着急。”
顿一会又慢悠悠的说道:“子恕,我看你空有大道理,却不知道经世致用,不过一个只会空谈的腐儒罢了。”
像山雨的前奏,夹着小雨,格外凌冽。卢怀方和李贺袁都不认为我懂政论,我在京都没有人脉,不可能知道朝堂的政论,而赵廷之拥趸正肆意的嚷嚷,结果已经很显然了。
我恭敬说道:“农事,天下的根本,民生的依仗。而农业耕种也并非简单的事,田亩不能年年耕种,因田地肥力有限,耕种一年要修耕一年。可西北战事频频,转运使肆意加大农民赋税,西北多地州牧甚至为了增加赋税取消休耕的政策,短期来看,增加了田税,长期来看,土地产量非但不再不增产反倒减产,无异于会加大农民负担。
而江南的赋税也积弊已久,江南每年都要按产量比例收取田税,可是具体实施时,都是按前几年比例收取固定田税,甚至十年间只取第一年产量比例,丰收之年,不增加,歉收之年,不减少,凡遭大灾,民不聊生。农事,关于国本,需关乎实际,应留心民意。”
太师听完,格外满意。学子心头也都回荡着我的几句话,诚恳而逼真,仿佛有一种伟大的语言魅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太师同意的点头,挥手让我回到位置。
对着众学子深情说道:“心系百姓疾苦,敢为生民立命,你们都该学学子恕,你们终将为官做事,不要忘记子恕说的话,农事要从实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