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是一种深思后的坚毅。而这种眼神,安叔是第一次从王庸的眼睛中见到。
安叔是从小看着王庸长大的。
安叔和王庸的父亲是发小,所以在王庸前几年父亲去世后,便多加照顾王庸一家。
不过之前的那个王庸五岁才会说话,性格孤僻内向,经常神神叨叨。什么能自己跑的铁车,不用火点燃的蜡烛之类的胡话。
部落里的人都觉得王庸有癔症,脑子不太好。
所以大家渐渐都叫王庸“王二痴”。为了这事,王庸的老娘康氏没少拿着擀面杖出去和人吵架。
不过这次安叔也不知为何,感觉王庸此时说的话,不像是癔症时说的痴语。
于是安叔此时站了出来说到:“头人,乡亲们,何不先听听王庸怎么说?反正听一听,也没什么坏处。”
由于安叔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丁,也曾经去沙州城的豪强——宋家当过一段时间商队护卫,去过很多地方,是大家所在的这个小部落里最见过世面的人。
所以安叔是部落里的话事人。甚至作为头人的康太清,也很看重安叔的意见。
安叔的这番话,引起了头人康太清和乡民们的注意。
大家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而头人康太清想了想,于是也清了清嗓子,止住了乡民们的议论。
然后看向王庸说到:“嗯,行,既然老安都说了。那王二痴,你就姑且说说吧。为何不让大家把粮食分了?”
看到大家终于愿意听自己说话,王庸先是向着安叔给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然后稍微清了一下嗓子说到:“是我急了,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张都督虽然不征收这次夏粮了,但是我觉得咱们部落却不能这么做。”
一个乡民似乎听懂了王庸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继续送粮给官府?”
一听到这里,顿时乡亲们也都听出王庸的话外音了,纷纷开始骂道:
“张都督都说我们不用缴纳了,我们凭什么缴纳?”
“就是就是,我们凭什么不能分了。”
“我看你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王二痴,这里面也有你家上缴的粮食,你说这话不怕你娘打你吗?”
此时安叔却呵斥道:“安静!你们一帮混人,不插嘴能死吗?都给俺闭嘴!听王庸说完。”
众人噤声。
安叔示意王庸:“王庸,你继续说。”
此时王庸觉得自己讲很多大道理,可能大家听不太懂,还是讲个故事,通俗易懂一些。
于是王庸说道:
“诸位乡亲,我听过一个三国故事,当年孙策和周瑜起兵,军中缺粮,由于当时谁都不看好他们两个年轻人,所以没人愿意借粮给他们。
而当二人军队路过鲁肃家时,鲁肃家里有两囷粮。当时鲁肃就毫不犹豫把其中一囷粮给了孙策和周瑜。
从此,孙策和周瑜终生都十分感念鲁肃的情谊。鲁肃也成了东吴最重要的权臣,鲁家也成了东吴最重要的一股势力。”
听完这个故事,头人康太清和安叔都惊讶了。
康太清作为头人,占据了本部落智慧的高地。
他还是听过三国的故事,毕竟他出生那时,沙州还在唐朝统治下。他父亲是个县中小吏,给他讲过一些三国故事。知道周瑜,孙策,鲁肃这些名字。
而安叔也是,跟随宋家去过很多地方,也是喜欢历史。也知道周瑜,孙策,鲁肃这些名字。
只是他们两个人没听过王庸讲的这个故事。
而乡民们一脸懵逼。
“鲁肃是谁?孙策、周瑜又是谁?”
“不知道啊,能有两囷粮,应该是那里的地主吧。”
一个乡民没听过什么三国,不耐烦的嘀咕着:“什么三国,二囯的,你个王二痴又说痴语诓我们。”
结果头人康太清却呵斥道:“曹大,你别说话。王庸,你接着说。”
虽然头人康太清没听过王庸讲的这个三国故事,但是听懂了王庸故事中讲述的意思。
王庸明白头人康太清懂了,于是接着说:
“如今张都督为了安抚民心,宣布暂时不用纳今年的夏粮。这自然是张都督仁义,体谅我们百姓。我们把粮食分了,也无可厚非。其他部落的人,也肯定这样做的。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
头人,安叔,你们想一下,假如我们此时反其道而行之,继续拉着这些粮食去交给张都督,说支持他反抗吐蕃的事业。不是更好的选择?”
听到这里,头人康太清和安叔,一个捋着胡须尖,一个摸着络腮胡,思考着王庸的话,还频频点头。
王庸看有戏,更加卖力的说:
“往小了说,我们部落可以在张都督那里博取一个好印象,到时候新的官府组建,我们部落必然能比其他部落,在张都督那里获得更多的支持。
而往大了说,只有彻底赶走了吐蕃人,恢复唐土,我们才能摆脱异族奴役,吃饱穿暖,真正过安稳的太平日子!
倘若吐蕃人回来了,我们分了再多的粮食,不照样会被他们抢走?所以我们必须支持张都督反抗吐蕃的事业!
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去把这些粮食送去沙州城,交由张都督处理!
而且我觉得,张都督一向为人仁义,他也不会完全拿走我们的粮食,很可能分文不取还给我们感谢我们,甚至高兴之下,给我们赏赐的!我们只不过多走了几步路,但是在张都督那里获得了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这里,头人康太清顿时恍然大悟,拍手叫到:
“对啊!说得有道理啊!王二痴,你这猪脑子什么时候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