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既不是低头软弱，也不是精虫上脑的神情。那是一个他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时，会露出的表情。他看着海德薇，让后者立刻领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找过他了。你知道的吧？他才二十来岁，就已经做到了广府市的警察局长。不是副的，而是正的。”

“嗯，我知道。他老爹和背后的族系能量还蛮大的。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不。恰恰相反。”阿花摇摇头，“他考进来的。和我一样。今年本地基层行政扩张，并且赶上时候好，所以招了很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外面大厅那些都是年轻小伙子小姑娘——自然也就包括霍平。”

他捏着手指，一边思索，斟酌着用词一边说，“你还记得黄有光吧？他家里搞土石方的，那年……我老爹……”

“好了，可以了别说了。”

海德薇一把按在他紧张纠结的双手上，攥着他的手，按着他的头，把他埋在自己胸前。“我记得，我知道你自从小时过后就一直没说过。那年你来找我，是我父母收留了你，后来你考出去，也是我送你去赶的火车。我都记得，我不会忘的……”

阿花轻轻地从她怀里起来，还是低着头，还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但他显然已经不像个孩子般了。

他坚强地擦擦脸，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把视线偏过去，继续说，“所以那天我要去找他，因为从最开始我就在怀疑，是他们提供的建材偷工减料了，所以我老爹才会踩破预制板从二十层楼摔下去。但那天你开枪伤了他，给他这里——”他比划着，“给他肺脏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瘘，而他家的产业是他爸——他爷爷一路留下来的。就在这广府，就负责广府市大部分的城建材料。甚至外省的砾石和沙子都运不进来，因为进来也不符合标准，他们定的标准。”

“嗯……所以你就在调查他？你这算职务之便吧？”

“没所谓。现在他的保护伞是咱们单位的下属机构。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方面归属会改动，所以我需要抓紧时间查。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查到了点什么东西。”

他的双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花。那是一种平静的，如深潭湖水中点燃不灭的燃气火焰的光。

“你查到了什么？”

“这里说不方便。我们走吧，先回家。”

“嗯……走吧！”

推开门来，那阿花的神情立马换了一个欢喜的样子，对还好奇看着的人稍稍摆摆手，“我先下班了，打卡去，今天晚上——”

“——噢噢噢噢！！”

又是一阵欢呼，夹杂着更为明显的窃窃私语。这闹腾的场景让海德薇很难想象……这里真的是正经有在办事的机构。

一直到走出走廊，从地下室走出，推开厚重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重新点亮的城市夜景时，环顾四周，没有人，这时阿花才凑近海德薇，说出了他调查出的秘密真相：

“你还记得我们险些被炸死的事情吗？那时他们险些得手了。”

“他们？什么人？”

“黄有光不是为我而来的。他的任务目标是你！他也受人指派，因为我们都知道的原因，他家的生意业务本身就朝不保夕，摇摇欲坠！他有充分的理由收手，搭线，之后跑路去西大国……绑架我只需要一个契机，而我那时……啊！操！我刚好给了他一个契机，然后我就被他摁在那了。然后——”

“——然后，我就来了。所以黄有光只是一个幌子……幕后黑手是霍平？”

阿花摇摇头，“并非如此，虽然霍平也确实是中间一环。他和那人合作以换得一个更虚无缥缈的奖励——荣誉。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堕落腐烂的纨绔。尽管这就是他。所以自从他们确认了在那个无畏舰上进进出出的人是你之后，有人就想出了一个计划：抓住你，然后夺取你的星舰。”

听到这，海德薇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行了，我要绷不住了。可能是不知道谁家的高精度雷达锁定我了，最开始那几天我没有看重躲避地面曲线雷达的观察的重要性，可能有几回还直接暴露在太阳背景光之下了。他们肯定因为这个发现了我。”她毫无紧张感地琢磨着，“然后呢？让我猜猜，这个‘他们’再往上是谁，难道是沃尔特公司？”

他拿出一张磁带，转过来给她展示那背面的logo，“准确来说，是西大情报局。”

她接过那磁带，用两根手指夹住，透过楼宇的灯光看那磁带线。

“嗯哼？意料之内。如果是这样那甚至不需要在地面上锁定我，沃尔特的飞船在外太空肯定早就盯着我了。”海德薇挠着头发，“我在玛斯厄的组装厂时关注了一下访问团的细节，他们知道我来了，但是没拦我，也没在外交场合提及这个。现在想来，多多少少有点危险。”

“此话怎讲？”

“这说明他们要么已经做好了几手准备夺取星舰，要么已经把我作为B计划而放弃了。无论哪个可能性都有可能。现在我们太明显了，他们在暗。”海德薇直白地琢磨着现在两人的处境，“很奇怪，敌人很主动，我去找玛斯厄之后检查了通讯线路，他给我发的邮件到我邮箱里时自动触发了鹦鹉程序，检测没有被截获。文件内容也是完整的。”她捂着额头，双眼快速闪动，“我只能理解成我们有很多策略失误，不过好在还有防卫局作我们的后盾，等玛斯厄的火箭工厂成型之后，我们还能扶持帮助官方自己的轨道舰队建立。也许这可以延缓战争的发生——假如沃尔特公司的舰队还没成形的话。”

阿花摇摇头，“不行，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

“因为——咱们缺的一环不是策略失误，而是信息泄露。你知道在国内和西大国中情局接头的人是谁吗？”

一股背后发毛的恶寒逐渐蔓延，海德薇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问他，打断他：

“不，你等会？”

“没错，就是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