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医务人员七手八脚,大呼小叫地一顿忙碌后,终究徒劳无功。
伊一菊趴在伊万芳身上泣不成声,妈妈给了她菊镇小孩难以想象的奢侈生活、给了她花不完的零花钱吃不完的零食、给了她任性选择前程的权利。就在她徜徉在美丽人生之中时,妈妈突然走了,伊一菊成了孤儿。
悲痛与恐惧击垮了年纪轻轻的伊一菊,她像个小孩,哭得昏天黑地。
伊氏药馆的三个职员余庆安、彭刚与王秀芝主动挺身而出,帮忙处理伊万芳的丧事。他们商量了一番,简单地分工后,开始房前屋后忙碌起来。
菊镇专业办丧事的康和尚带着一班人马过来了。
伊万芳穿上了寿衣,戴上了凤冠,静静地躺在了对着条柜摆放的冰棺里,哀乐环绕着冰棺循环播放。条柜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前面的墙上挂着黑绸缠绕着的相框,相框里摆着伊万芳年轻时的照片,浓眉大眼,漂漂亮亮。相框的左右两侧摆放着鲜艳的鲜花,青枝绿叶衬托其间。
一只铜炉摆放在距离冰棺三四步的地方,里面燃烧着冥钱金元宝与银元宝,烟雾缭绕。
伊一菊穿麻戴孝,跪在一只蒲团上,一边烧纸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吊丧的人络绎不绝。伊氏药馆在菊镇经营了上百年,伊家人一代一代地继承着祖辈的遗风,治病救人,乐舍好施,造福了无数的乡民,在菊镇有口皆碑。可惜人丁不旺,到了伊万芳这代,由于种种原因,竟然没有子嗣,唯一的女儿也是抱养的,令人唏嘘不已。
吊丧的人来来往往,临走时都安慰伊一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啊。”
伊一菊除了磕头就是烧纸钱,泪痕纵横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明媚,她就像一只被扔到荒郊野外的宠物狗,悲伤、恐惧、担心这三种情感牢牢攫住了她。
临近傍晚,吊唁的人少了,灵堂前摆满了花圈、花篮与鲜花,王秀芝把鲜花收拢到冰棺四周的花丛中,密密的鲜花簇拥着伊万芳,她安详得仿佛睡着了。
跪了一天,伊一菊的膝盖又麻又痛,她站起来走到灵柩前,扶棺凝视,忍不住又眼泪纷纷。
王秀芝过来安慰她:“小姐,你要节哀啊。药馆需要你,千万别让伊老板失望。”
伊一菊泪水不止:“王姨,我真的不行真的干不了。”
王秀芝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不管行不行,先要摆出药馆老板的气势,别让别有用心的人幸灾乐祸。”
让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目前正经历丧母之痛的女孩摆出老板的气势真的太难了。伊一菊觉得自己就是刘阿斗,不学无术,一无是处。
“小姐,张子山院长跟夫人来了。”在门口接待来宾的余庆安小跑着过来报告。
张子山是菊镇中心医院的院长,他老婆是菊镇药厂的厂长,夫妻两人把持着菊镇人的生老病死,是菊镇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来吊唁是给伊家面子。
伊一菊不要他们给的面子。伊万芳跟她说过:这辈子唯一让她心存恨意的就是张子山。
伊万芳没有说原因。伊一菊不需要知道原因,能让为人豁达的母亲心存恨意的人一定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她没有抬头没有说话,闷声不响地把一张百元大钞盖到一摞冥纸上,为妈妈印出一叠一叠的纸钱,然后一张一张地添进面前燃烧着的铜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