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该来见我,从我一醒来的时候,你就该来见我。”任栩说:“你躲着我,是怕我反悔?”
“我没有躲着你。”沈沛安否认着。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视线落在远方,眼神逐渐失去了聚焦,语调轻飘飘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需要一段足够的时间,来接受现实,来认清楚自己的内心……”
任栩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凝视着他侧颊,动了动干涸的嘴唇,艰难出声:“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我放不下你……”
“我也曾摇摆不定过,犹豫过,怀疑过……”
沈沛安咬了咬唇,尽管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了,但眼泪还是不堪重负地流了下来。
“但是任栩……死前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对吗?”
他以为他要死了,但却不也是带着犹豫死去的,他在那一瞬间,认清了自己,认清了内心,认清了感情……
沈沛安攥紧的手指松开又攥紧,将目光重新转向面前的人,下定决心要说那一句话:“任栩,我……”
“安安——”任栩心底一沉,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也顾不上身上连接的仪器,扯掉了点滴,冰冷的指尖颤抖地按住了沈沛安的唇。
“别说……”
任栩仿佛面临着自己最恐惧的东西,本就苍白的脸颊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血色,浑身战栗不已。
“求你了,别说那句话,别说……”
沈沛安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滴落在任栩的手背上,对方还处于重伤状态,又好几天没有进过食,力气当然不比从前,他很容易就将对方的手指从自己唇角拿了下来。
“但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不是吗?”沈沛安重新睁开眼睛,覆盖着泪膜的瞳孔映照着任栩的倒影,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坚定,满怀愧疚地说:“我爱你,但我们回不去了。”
这份爱甚至带有时效性,曾经的沈沛安爱了任栩九年,刻骨铭心又无怨无悔,现在的沈沛安对任栩只有愧疚和感激。
又或者说,爱依旧是那份爱,但沈沛安现在爱的已经不再是任栩了。
说完,沈沛安抬起手,向床头的呼叫铃按去。
“不要——”任栩制止了他,眼里是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喉咙出了血,哑着嗓子说:“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儿。”
沈沛安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了,将伸出的指尖转向了床头柜,拉开了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放着碘伏和棉球,任栩手背上的针眼还在渗血,他简单地给对方处理了一下。
“姜媛说,你回过我们的家了?”任栩像是沙漠里濒死的旅人,不肯放弃任何一丝求生的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你看见我们的绣球花了吗,我还为你种了山茶……”
“我看见了你写给我的信,”沈沛安很认真地说:“一百三十七封,我都看了。”
“那些本来就是写给你看的。”任栩攥住了他的手指,一腔思念无处安放:“你不在的四百多个日夜,我真的很想你……”
“谢谢……”沈沛安缓缓把手指抽了回来,道谢是必要的:“不仅谢谢你救了我,还要谢谢你爱我……”
在他的认知里,爱和真心一直是这世间比宝物还珍贵的东西,无论是他给别人,还是别人给他,都无异于是在交付灵魂。
如果有幸,两个灵魂发生了共鸣,那就是相爱。
可是他和任栩错过了好多年,他们没有相爱过,他爱任栩的时候,任栩不爱他,他放下任栩的时候,任栩爱上了他。
被爱应该是幸福的,但他想到任栩的时候,在读任栩写给他的信的时候,在被任栩的爱意笼罩着的时候……他感到的都只有遗憾和难受。
任栩也一定同样难受,当爱情无法发出共鸣,孤独的灵魂就会漂泊无依,爱而不得就是人生最大的煎熬。
“沈沛安……”任栩抚上这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颊,心头像是被同时扎了一万根针,哽咽着问:“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