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半寸!”李晏侧头低眉,左肩之上,麻衣已被割开一道豁口,一道细细的血痕,正逐渐显现。
“还好!”他深深呼吸,看向前方。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此刻尘埃落定,眼见眼前情形,他先是一愣,随即,无声的笑了笑。
“多谢,”他淡淡说着,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身后,有杂乱的声音传来。有人震惊,愤怒,疑惑,有人恐惧,解释,以及哀求。
李晏独自前行,渐行渐远,身后有声音传来,渐不可闻。
“……我徐贵,生是影阁人,死为影阁卫,绝不背叛……崔使,有话好说,小李子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再说了,他还欠我们很多钱呢,那钱,可是我辛苦攒了十多年,用来娶妻生子的……”
“娶妻生子么?”李晏想着,又笑了笑,停步,抬头,看了看天。
“人生,真是孤独如屎啊……”
他笑着望天。
天地悠悠,山高水长,而他,渺小如蝼蚁。
一只,无生无死的蝼蚁,而已。
……
一日后,同安城郊。
越走近,视线越狭窄,越能看清这一方天地的热闹繁华。
同安并没有城墙,若有战事,唯一的依仗,就是八十里外的拒五关。
拒五关这个名字,据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京都同安这个名字,却是大有深意。
同,来自墨家的尚同,一同天下之义,安,来自大威始皇帝的安民。
尚同安民,谓之同安。
这是八百年前,一统天下之时,墨子一路奔走所能得到的第二个奖励,也是他在同安留下的唯一痕迹。
然后,他就被实封为王,远赴墨州。
此刻,李晏站在官道旁,望着绵延不绝的建筑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似乎看到了八百年前,那个背向而行的孤独身影。
腓无胈,胫无毛,生勤死薄,自苦为极。
“怎么?”前方,崔怡疑惑转过头来,“走啊!”
事实上,她归乡心切,一时间根本没注意李晏停下脚步,而是她身侧的两名影卫第一时间发现,报告给了她。
这两人在谷阳县的时候,被崔怡把老婆本都借给了李晏。虽说借钱这事是崔怡干的,可若是李晏没了,他们怕是也很难再从崔领导这里,把钱要回来。
所以昨天崔怡激动之下,要对李晏痛下杀手,两人也不惜以下犯上,救了李晏一条贱命。
这个事情,两人事后回想,颇为后怕。
这当然不是怕崔怡找他们算账,而是怕李晏钱欠太多,生活无望,意图寻死。
毕竟,那可是足足一千九百两,得做影卫一百二十年,还得不吃不喝才行。
两人都很关心李晏。此刻暗见这小子忽然不动了,立刻就感觉情况有变,将情况迅速汇报给了兴致勃勃赶路的崔怡。
“发什么呆?”崔怡喊了话,原本想继续赶路,忽然又停下,蹙眉看了过来,“怎么?怕了?”
“那个,现在回去,还来的及吗?”李晏玩笑道。
崔怡哼了一声,“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李晏本想继续玩笑,但玩笑不能这么开,十有八九,会被误会为试试就试试!
“临阵脱逃不是我的风格,”李晏笑道,“欠那么多钱呢?天下谁不知道,我姓李,名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