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后凉国主吕光,年老病重得厉害,自己知道好不了了,就立太子吕绍为天王,自己自称太上皇,任命庶出的长子吕纂为太尉,吕纂的弟弟吕弘为司徒,并且在病中竭力嘱咐吕绍说:“我的病情日益加重,恐怕不行了,有三个敌寇在窥探,指南凉、北凉、西秦。他们轮番等着我们有漏洞,我死后,你应该让吕纂统领六军,掌管朝政。把重任托付给两位兄长,还可以保住国家,如果自相猜疑,在内部挑起争端,恐怕国家的国运从此就灭亡了。”说完,又把吕纂和吕弘召来嘱咐道:“永业(吕绍的字是永业)不是平定祸乱的人才,只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让他做君主,现在外面有强大的敌寇,人心不安,你们兄弟能互相和睦,自然可以长久安定,否则内部互相图谋,灾祸很快就会降临,我死了也难以闭眼啊。”靠混乱篡夺国家,怎么能长久存在?吕纂和吕弘接受命令后退下。不久吕光去世,享年六十三岁,在位十年。已经算长久了。吕绍担心有内部变故,秘不发丧。已经忘了父亲的训诫。吕纂已经得知,推门进去痛哭,尽情哀悼后才出来。吕绍所忌惮的只有吕纂,担心被他加害,于是叫吕纂来和他说话道:“兄长功劳高年纪大,应当继承大统,我愿意把整个国家让给兄长。”吕纂回答道:“我虽然年纪大,但陛下您是国家的嫡长子,不能只顾私人情爱,导致扰乱大的伦理。”吕绍还是想让给吕纂,吕纂始终不答应,吕绍于是继位,为父亲发丧,追谥吕光为懿武皇帝,庙号太祖。
吕光有两个侄子,年长的叫吕隆,年幼的叫吕超,都是军将。这次送葬结束后,吕超趁机对吕绍说:“吕纂连年统领军队,威名震慑内外,在葬礼上不悲哀,昂首阔步,看他的举止,必定会有大的变故,应该想办法早点除掉,才能使国家安宁。”吕绍摇头说:“先帝临终的嘱咐,话音还在耳边,况且我年纪还小,突然担当重任,正依赖两位兄长安定国家,怎么能互相图谋?就算他图谋我,我也视死如归,终究不忍心自己残害骨肉,希望您不要再说了!”吕超又说:“吕纂威名向来很盛,残忍无情,现在不早点图谋,以后必定后悔莫及。”劝人杀兄,难道不是残忍无情吗?吕绍半晌回答道:“我每次想到袁尚兄弟,未尝不痛心到忘记吃饭,宁可等着死,也不愿互相残害。”恐怕不是真心话。吕超叹息道:“圣人曾说,能预知事物变化的细微迹象才是神,陛下在关键时候不能决断,臣担心大事要完了。”不久吕绍在湛露堂,恰好吕纂进来禀报事情。吕超持刀在旁边伺候,多次看吕绍,用眼神示意,想让吕绍下令捉拿吕纂。吕绍始终不为所动,吕纂得以从容退去。
吕弘以前得到吕光的宠爱,希望成为世子,等到吕绍得以继位,吕弘常常心怀不平,到这时派尚书姜纪,私下对吕纂说:“先帝去世,主上昏庸懦弱,兄长您曾经总管内外,威名远扬,弟弟我想效仿霍光,废掉昏庸的君主,拥立贤明的君主,就推举兄长您为中宗,兄长您觉得怎么样?”又是一个祸乱的带头人。吕纂还觉得犹豫,再经姜纪怂恿几句,用利害关系劝说,吕纂不由得不听从吕弘的提议,于是夜里率领几百名壮士,悄悄越过北城,攻打广夏门。吕弘也率领东苑的卫士,砍洪范门,和吕纂相互呼应。左卫将军齐从,正在守融明观,听到宫门外有喧哗吵闹声,就独自一人出去查看,问是什么人?吕纂手下的兵士齐声说:“太原公有事入宫。”齐从抗议道:“国家有大的变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为不合规矩,夜里进入禁门,难道不是图谋叛乱吗?”说着,就抽出剑径直向前,向吕纂砍去。吕纂连忙躲开,额头已经受伤,身边的人争着来救吕纂,和齐从对抗。齐从双手敌不过四拳,最终被捉住。吕纂称他为义士,饶恕齐从不杀。吕绍在宫中听说变故,就派武贲中郎将吕开,率领禁军在端门出战。吕超也率领众人助战,只是士兵们都害怕吕纂的声威,相继溃散。吕纂得以进入青光门,登上谦光殿,吕绍知道不行了,跑到紫阁,自刎身亡,吕超独自出逃到广武去了。
吕弘进入宫殿见吕纂,吕纂看到吕弘的部众强大,也不得不假装推让,劝吕弘即位。吕弘微笑着说:“吕绍是最小的弟弟,继承大统,所以人心不顺,才有这次变故。我违背先帝的遗训,愧对黄泉之下的先帝,如果再越过兄长僭越称帝,有什么脸面在人间偷生?大哥年长有才,威名远扬,应该尽快登上大位,安定人心。”吕纂于是僭称天王,改年号为咸宁,谥吕绍为隐王,任命吕弘为侍中大都督大司马车骑大将军,总领尚书事,封为番禾郡公。此外封拜百官,不胜枚举。只有前左卫将军齐从,仍然让他恢复职位。吕纂带齐从进来相见,并且和他说:“你之前砍我,未免太过分了。”齐从哭着回答道:“隐王是先帝所立,臣当时只知道有隐王,还担心陛下不死,怎么能说是太过分呢?”吕纂仍然称赞齐从忠诚,优厚地对待他,并且派人安慰告知吕超,说他的行为不值得提倡,但心意可以原谅。吕超于是上奏章谢罪,得以恢复原职。
只是吕弘因为功名太盛,担心不被吕纂容纳,时常有戒心,吕纂也不免加以猜忌。双方猜疑很久了,吕弘竟然从东苑起兵,围攻禁门。吕纂派部将焦辨,率领众人出击,吕弘战败出逃,逃往广武。吕纂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所有东苑将士的妇女,都充作军赏。吕弘的妻子女儿没来得及逃走,也被吕纂的士兵抢掠去,任意淫污。吕纂自以为得意,笑着对群臣说:“今天的战事,你们觉得怎么样?”侍中房晷应声说道:“上天降祸给凉室,祸端从内部兴起,先帝刚刚去世,隐王被逼迫,先帝下葬不久,大司马猜疑放纵叛乱,京城交战,骨肉相残,虽然是吕弘自取灭亡,但究竟陛下也没有善于调和。现在应该反省自己责备自己,感慨地向百姓谢罪,反而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污辱士女,祸端只是吕弘,百姓有什么罪过?况且吕弘的妻子是陛下的弟媳,吕弘的女儿是陛下的侄女,怎么能让无赖小人,横加凌辱?天地鬼神,难道忍心看到这种情况?”正直值得称赞。说完,欷歔哭泣。吕纂也不禁改变脸色,于是禁止骚扰,把吕弘的妻子和儿女召回东宫,妥善抚养。已经被人污辱得够多了。不久由征东将军吕方,抓住吕弘关进监狱,飞速派人报告吕纂。吕纂派力士康龙,跑去杀了吕弘。康龙把吕弘勒死,回来复命。作为叛乱的首领,应该先灭亡。吕纂的妻子杨氏,是弘农杨桓的女儿,美艳绝伦,吕纂就立她为皇后,授予杨桓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的官职,封为金城侯。并且因为内乱已经平定,企图图谋远方,于是打算兴兵去攻打南凉。中书令杨颖进谏说:“秃发利鹿孤,上下齐心听命,国家没有破绽,不应该马上讨伐。现在应该修缮准备兵马,鼓励督促农业生产,等到有机会可乘,然后去讨伐,才可以一举平定。现在国家多事,公私两方面都困难,如果不先巩固根本,内部的祸患恐怕又要兴起,希望陛下计划周全,不要轻易用兵。”吕纂不肯听从,竟然率领军队渡过浩亹河,侵入南凉境内,果然被秃发利鹿孤的弟弟秃发傉檀打败。吕纂还不肯罢休,又调兵向西袭击张掖。尚书姜纪又劝谏说:“现在正是盛夏,农事正忙,如果废弃农事动用军队,好处少害处多,而且越过山岭攻打敌人,敌人也一定会趁虚来袭击都城,不能不防备,还是请回军为好。”吕纂还是不认为是这样,傲慢地说:“秃发利鹿孤有什么大志,如果听说我的大军到来,自己防守尚且来不及,还敢来攻打我的都城吗?”已经失败了一次,还要自夸。于是进兵围攻张掖。偏偏秃发傉檀不马上救援,竟然率兵逼近姑臧,当由姑臧的守将,飞速报告给吕纂的军队。吕纂慌忙撤回,秃发傉檀才收兵退去。
先前吕纂杀吕绍占据国家,在姑臧城内,有母猪生下一只小猪,一个身子三个头;又有黑龙从东箱井中出来,盘踞在殿前,很久才离开。吕纂认为这是祥瑞,把宫殿改名为龙翔殿。不久黑龙又升上悬挂在九宫门,吕纂又把九宫门改名为龙兴门。大概是条黑蛇,吕纂强行说是黑龙。当时西僧鸠摩罗什,还在姑臧,因为吕光父子,不太听从他的话,所以在寺中闲居,没有什么表现,到这时听说吕纂不停地用兵,才进宫告诉吕纂说:“之前潜龙多次出现,猪也出现妖异,恐怕有下面的人图谋上面的隐祸,应该赶快增加修行德政,向上挽回天心。”吕纂虽然当面答应,下令罢兵;但生性喜欢游猎,又沉迷酒色,越是喝得大醉,越是喜欢游玩。杨颖一再劝谏阻止,始终没有多少改变;再经殿中侍御史王回,中书侍郎王儒,拉住马极力劝谏,仍然不听。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吕超调任番禾太守,擅自发兵攻打鲜卑思盘。思盘派弟弟乞珍,到姑臧向吕纂诉说吕超无故发兵。吕纂就征召吕超和思盘,一同入朝。吕超到了姑臧,当然害怕获罪,先秘密勾结殿中监杜尚,求他作为内部的援助,然后进见。吕纂愤怒地看着吕超说:“你依仗兄弟的威势,敢来欺骗我,我必须杀了你,然后天下才能安定。”吕超叩头请求赦免,吕纂就把吕超叱退。要杀就杀,何必虚张声势,况且吕超本来就有该杀的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