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四回琪草本多栽东山受训来(2 / 2)两晋往事首页

当时三吴地区长久太平,士兵不熟悉作战,只知道望风奔逃溃散,有的甚至投降归附孙恩。孙恩在会稽停留十多天,聚众达到数十万人,于是自称征东将军,胁迫士人为官属,号称长生党。士民有的不肯依从,就屠杀其家属,连婴儿也不放过。每次拘禁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让他的妻子儿女吃,一旦不听从命令,就肢解示众。所经过的地方,抢掠财物,毁坏房屋,焚烧粮仓,无论男女,全部驱赶前往会稽服劳役。有妇人顾念婴儿,不肯马上前行,就把她母子都投入水中,并且笑着祝道:“祝贺你先登上仙堂,我随后就来。”想必是孙恩自知结局,所以有此谶语。百姓横遭残酷虐待,不计其数。孙恩担心出师无名,不足以鼓动众人,于是上奏表指责会稽王父子的罪过,请求立即诛杀。晋廷当然不允许,于是内外戒严,又加会稽王道子黄钺,晋升元显为领军将军,命令徐州刺史谢琰,兼任都督吴兴、义兴等诸军事,征兵讨伐孙恩。青兖七州都督刘牢之,自己请求攻击贼寇,上表后立即出发。谢琰是谢安的次子,很有威望,既然奉诏督军,就调集士兵,长驱直进。走到义兴,与贼党许允之大战一场,就斩下了许允之的首级,义兴城轻而易举地夺了回来。召回前任太守魏隐,仍然让他照旧办事。再移兵进攻吴兴,又打败贼寇邱尩,恰巧刘牢之也率军到来,于是与他分头征讨,转战前进,所到之处都取得胜利。谢琰屯驻在乌程,派遣司马高素协助刘牢之,向南临近浙江。有诏书命令刘牢之都督吴郡诸军事,刘牢之引荐彭城人刘裕为参军。各位看官听说,这刘裕是乱世枭雄,就是将来的宋武帝。此时正是开始发迹,自然英武出众,与众不同。相传刘裕是汉楚王刘交的二十一世孙,刘交曾经受封彭城,后裔就在彭城居住。后来随着司马氏向东迁徙,才移居到丹徒县的京口里。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年幼时贫贱,粗识文字,喜好骑马射箭,善于樗蒱,无法谋生,无奈以编织草鞋为业。曾经到荻州砍伐荻草当柴,忽然遇到一条大蛇,长约数丈,他急忙拔箭射去,正好射中蛇的两眼之间,蛇负伤离去。第二天又去,看见有一群孩子捣药,就问做什么用?一个孩子答道:“我们大王被刘寄奴所伤,所以派我们采药,捣药敷伤。”刘裕又问:“你们的大王是谁?”孩子回答是山神。刘裕惊诧道:“山神难道不能杀一个寄奴?”孩子又说:“寄奴是王者不死。”刘裕听了孩子的话,胆气更壮,就叱退群儿,把臼中的药取走,每当遇到伤痕,一敷就好。从此胸怀远大,有出仕的想法,于是前往投奔冠军将军孙无终麾下,充入军队,不久,就被提拔为司马。刘裕作为一代君主,所以叙述清楚他的履历。

刘牢之曾经听说刘裕智勇过人,于是引荐他参与军事,和他商议,刘裕的想法大多出人意料。刘牢之派刘裕率领数十人,去探查贼寇的形势。刘裕毅然前行,途中遇到贼寇数千人,就挺身而出与之战斗,随从大多战死,刘裕也被逼坠落到岸下。贼寇想要下岸刺杀刘裕,刘裕手中拿着长刀,向上砍杀数人,又一跃登上岸,大声呼喊杀贼,贼寇竟然吓得逃走。恰好刘牢之的儿子敬宣,见刘裕很久没有回来,担心他遇到危险,于是率兵去寻找,等到看见刘裕孤身驱赶贼寇,不禁惊叹,于是协助刘裕进击,斩杀贼党一千多人,然后回营。

孙恩之前占据会稽,听说八郡响应,喜出望外,就笑着对党羽说:“夺取天下易如反掌,我应当与诸位穿着朝服到建康。”后来因为贼党屡次失败,又听说刘牢之的军队已经临近江边,又对众人叹息道:“我割让浙江以东,尚且不失为越国的勾践。”等到刘牢之率军渡江,以防贼寇相继溃败逃回,孙恩扼腕道:“我不羞于逃走,将来再出来也不迟。”于是驱赶男女二十多万人,向东急奔,沿途抛散宝物子女,诱惑官军。果然官军从后面追赶,看到珍奇的宝物,年幼秀美的子女,无不争抢,于是赶路迟缓,不能追上孙恩,孙恩又逃回海岛中去了。高素也接连打败贼党,斩杀孙恩所任命的吴郡太守陆瑰、吴兴太守邱尩、余姚令孙穆夫。东部地区的人民,渐渐回到旧居。只是官军也不免抢掠,以暴易暴,很失民心。朝廷担心孙恩再来,任用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率领徐州的文武官员,镇守海浦。谢琰凭借资历和声望镇守越地,当时舆论都说他驾驭有方,不会有后患,哪知他到任以后,荒废职务,既不安抚百姓,又不训练士兵,整天在厅舍中闲居,饮酒自遣。将领大多入内请求说:“强贼在海,伺机行动,应当广施仁风,宽猛相济,让他们改过自新。”谢琰傲然道:“苻坚拥兵百万,尚且在淮南送死,何况孙恩败逃海岛,怎能再出来?如果出来,那是上天歼灭贼党,让他速速死去。”于是不听从请求。

不久孙恩果然再次侵犯浃口,进入余姚,攻破上虞,进逼邢浦,距离山阴北面只有三十五里。谢琰于是派遣参军刘宣之率兵前往攻击,打败贼众,孙恩又退回海中。刘宣之回军报告谢琰,谢琰更加认为贼寇不值得忧虑,高枕无忧。偏偏孙恩探得官军已经返回,又率领众人登岸,再次进攻上虞。太守张虔硕率兵出战,被孙恩打败,败逃到邢浦。孙恩乘胜进击,戍兵大多望风而逃,于是贼势又起,人心大惊。警报纷纷传到谢琰那里,谢琰还是不在意,将吏又在谢琰面前请求,说:“应当严加防备,挫败贼寇的锋芒。”谢琰还是摇头说:“他们是来送死的,等我一出兵,就可以立刻歼灭了。”谈何容易。有人说:“贼寇很猖獗,不可轻视,最好预先派遣水军,埋伏在南湖,等他们到来,发动伏兵截击,不愁不胜。”此计最好。谢琰付之一笑,总认为贼党是乌合之众,容易破灭,不必多设计谋。

拖延了一两天,贼寇已经大批到来,谢琰还没有吃早饭,听到报告就出发,召集将士,命令攻击贼寇。帐下督张猛,请吃完饭再行动。谢琰瞪着眼睛说:“小小贼寇,一鼓可平,我应当先消灭这些贼寇,再回来吃饭也不迟。”张猛又说:“众人都饿着肚子,怎么作战?”谢琰不等他说完,就厉声喝道:“你敢违抗我的军令吗?左右赶快把他拿下,斩首来报!”他的将领见谢琰发怒,就环跪在帐前,为张猛求情。谢琰还坚持“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两句话,命令把张猛杖责数十,然后释放。一面出厅上马,命令广武将军桓宝为先锋,匆匆出战。走到江塘,与贼寇相遇,桓宝很有胆量,率先冲锋陷阵,杀贼很多。谢琰见先锋得胜,指挥军队急进,怎奈塘路狭窄,不能四面一起前进,只好鱼贯而行。谢琰还嫌迟缓,从后面催促,不料江外有贼舰驶来,舰中的贼寇弯弓连续射击,都向官军射来。官军无法躲避,很多被射倒,贼寇又从舰中登岸,上塘冲击,把官军截成两段,官军前后不能相互照顾,前面的贼党,顿时起劲,围住桓宝。桓宝虽然号称骁勇强悍,终究不能长久坚持,手下所率领的士兵,又是饥饿疲惫得很,无力再战,桓宝自知必死,索性下马格斗,杀贼数十人,刀缺力竭,自刎而亡。其余的士兵都做了刀下鬼。

那谢琰率领后队,不能前进,自然倒退,到了千秋亭,贼寇不肯放过,还是恶狠狠地赶来。谢琰正在着急,忽然背后有一骑奔来,用刀砍谢琰的马尾,马因疼痛倒地,谢琰也坠落下来,头上又挨了一刀,便就此死去。究竟是被谁所杀?原来就是帐下督张猛。张猛既杀谢琰泄恨,逼迫官军投降贼寇,官军有的逃跑有的投降,贼寇得以和张猛一起进入会稽。一不做,二不休,可恨这叛逆的张猛狠心,还要屠杀谢琰的家眷。谢琰有两个儿子谢肇、谢峻,都被杀害,只有小儿子谢混曾经娶晋陵公主,孝武帝的女儿。在都城任职,幸得免难。后来刘裕在左里打败贼寇,活捉张猛,押送给谢混。谢混挖出张猛的肝脏,生吃泄愤。有诏书说:“谢琰父子为君亲而死,忠孝聚集在一门,应当一并加以表彰。”于是追赠谢琰为侍中、司空,赐予谥号忠肃。谢琰的儿子谢肇得以追赠为散骑常侍,谢峻得以追赠为散骑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