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下去不是个办法，至少回到伊莉莎的家，哪怕没有人在，也一定会留下些能撑过一阵的钱或者食物。

“你家在哪里啊？”

她没有回答L，而是摇了摇头，L看了看她的穿着，脏兮兮的裙子，似乎是穿了很久了，大概她们一开始就是在街上流浪的吧。

“要不要去我家。”L犹豫了一会儿，再次蹲下询问伊莉莎。

L当然没有家，啊……这话说出来都觉得可怜了，是呀，明明是这时候他应该在大学的教室里或是狭小的出租屋，或许也在为生活费发愁，毕竟自己临走时的态度可能会导致父母以后对自己不管不顾。

但是，现在确实完全意料之外的处境。

伊莉莎还是没有回话，L站起身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这时候，伊莉莎低着头，小声的说。

听到这话，L伸出了手，但伊莉莎没有握住他，而是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抓住了他没有沾上血的衣角。

叮！

回忆结束，电梯也到了地下车库，然而刚刚走出电梯，L就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也认识，是那个叫布莱恩的NCPD警察。

“啊，是你啊，我正找你呢。”布莱恩看到L，便走过来打招呼，似乎是正要找他。

“警官，怎么了吗。”L有些害怕，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但想要后退却撞到了墙壁上。

“别害怕伙计，咱俩没准儿还是同岁。”布莱恩又靠近了一步，L吓得伸出手不停挥舞，他直接抓住L的手腕，这一举动也让L做出了应急反应，身体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反制了布莱恩警官。

“喂喂喂！你这也不弱啊！那么害怕我干嘛？”布莱恩急忙叫停L，但L还处于惊吓中，死死抓着他的手腕。

“不行！你一定是来抓我的、我只是杀了几个清道夫！我只是想活命！那些赏金我花了，要钱没有，要命我也不给！”L忍住泪水大喊道。

“谁要抓你啊？是黛拉叫我来看看楼上新来的那个小子好吗？”布莱恩警官找到机会，一脚绊倒了L，毕竟他也是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真警察，要是真被L这个毛头小子制服了，那也太丢脸了。“没有人怪你杀清道夫的事，但你要是再抓着我，我倒是可以告你袭警。”

L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真不抓我？”

“不抓你，前提是你不去犯法。”他双手交叉，对L说。“唉，不过我看你已经打算去那么做了吧。”

“我当然不想，那只是为了办身份，那人答应我偷到车就给我办身份的。”L抬起头看着那警察，他从小就没犯过什么大错，虽然学习不好让他经常被老师批评，但是违纪违规的事情他可几乎没有做过。

“一个廉价的破开锁器，再加一句谎言就把你耍的团团转啊，朋友。”那警察说。“这样随意的相信别人，在夜之城可是活不了多久的。”

随后，布莱恩又问：“你叫什么？”

“L。”L伸出手，回答他说。

“嗯，不过那个名字并没有被登记在任何地方对吗？”布莱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并伸向前询问L要不要。

“抱歉，我不抽烟。”L摆手拒绝，于是布莱恩便自己点上一根。

“好吧，那么L，如果你想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你就必须要有一个身份，我想这也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布莱恩说。“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没那么大权力，但如果你能找人弄个假信息，我就可以帮你稍微操作一下，那样你就算是有‘合法’身份的夜之城市民了。”

“可我不认识那种人，我刚来到这里，在这之前我也谁都不认识。”

“真是奇怪的经历。”布莱恩感到疑惑，一个人活这么大怎么会一个人都不认识，但他没有多问，而是拔开胸前的那支笔，在一根烟上写上一个名字递给L。“去找他，他能帮你，我认识那小子，人不错。”

L接过那只烟，上面的名字让他大吃一惊。

“安德鲁·琼斯。”

这时，布莱恩又补充道：“不过你可要想好，他是个雇佣兵，如果你要请他帮忙，就要做好跟他混一辈子的打算，除非……”

布莱恩顿了顿，带着奇怪的眼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小子，最后他得到了结论，L绝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不，没什么，你的话不会有问题的。”

L很疑惑，但又不敢多问，于是对着布莱恩鞠了一躬。

“谢谢，布莱恩警官，但我想我现在还没法做出决定。”L抬起头，他现在已经确定了眼前的这个警察和其他人不同，他值得相信。“这座城市，和我想的不一样，不，应该说，是我现在才认识到现实。”

“我知道了。”布莱恩看出了L的心思，于是靠到一旁的墙壁上说。“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会有一种幻想，其他人会死，而你不会，当你第一次受重伤，那种错觉就会烟消云散。”

“是……但我还不想死。”L说。

“所有人都会死，重要的是，在你死前，你要做什么，你必须去做什么。”布莱恩拍了拍L，随后走进了他身后的电梯。“你上去吗？还是说你打算再去哪逛逛。”

“不，警官……”L转过身，走向停车场深处。“我想我会去别的地方，就不上去了。”

“是吗，那再见了。”布莱恩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也开始缓缓关闭，在那之前，布莱恩又朝着L说。“啊对了，不用那么尊敬的称呼我，我今年也才二十一。”

比L要打两岁，确实差的不多。

“呃……嗯。”

L回头看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再次想起了与父亲的争吵。

那天，刚好也是在电梯口……

曾经的L刚刚与父亲吵完架，他承受不住在家里的压力，打算跑去自己的姥姥家。

“你什么都做不成，真是养了一个垃圾。”

然而，那时的L大脑一片混乱，耳边回响着父亲的话，他怕了。他害怕自己心中仅存的一片净土也被污染，他怕自己被唯一可能会爱自己的人唾弃。

而那天的后续呢？

他没有勇气踏进电梯，他清楚自己的姥姥和姥爷会说什么……即使他不认为自己错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家人不会支持自己，可他不想听到深爱的姥姥和姥爷亲口说出那话。

回到现在，L不想再这样了，至少他想救下那个女孩儿。不、他必须救下她，把她从这座地狱般的城市中解救出来。他明白了，他的任务并不是把女孩从清道夫手中救出来，而是从地狱中，也就是这座城市。

他深呼一口气，开启斯安威斯坦跑进了快要关上的电梯，并且按下了公寓的楼层。

“呃…你？”布莱恩看着他突然冲进来，被吓了一大跳。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比较好，毕竟……呃、我还没洗衣服呢。”

布莱恩愣了一下，随后按下了七楼：“这样啊，三楼有洗衣店，你是住在0716？”

“对，那屋子……好吧，我马上就会交上房租的。”因为布莱恩警官对自己是在太好，L都有些不好意思撒谎了，于是便对他承诺道。

“嗯，我知道。”布莱恩看了看电梯，已经到了L的楼层。“我先去楼上巡逻一圈，你也回去吧。”

电梯门打开，L与布莱恩在此分别，他走了出去，扭过头朝布莱恩挥了挥手。

“我会去试试的，警官。”

“叫我布莱恩就好，朋友。”

“嗯，我知道了。”L点点头，电梯门也关了起来，缓缓升向了上层。

L转过身，走向公寓的方向，就在他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发现在垃圾桶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伊莉莎，她穿着L那件对她来说宽大的衬衫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吃着L刚刚买回来的饭。

“你怎么……？”L小跑到她面前，弯腰看着她问。

“不出去了吗？”伊莉莎抬起头看到了L，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问他。

“欸？”

“刚刚，你不是要出去吗？”伊莉莎说。

这时L才意识到，刚刚自己逃跑的一幕被这个小姑娘全部看在了眼底，她或许在想，自己要被抛弃了？虽然刚刚L确实是这么想的就是了。

但是，当L看向伊莉莎的脸，那脸上没有一丝的悲伤，但是这正是问题的所在，自从从那里出来后，L从未见过她有任何表情，虽然他曾在夜里观察到她有在做噩梦，但他却因为担心自己在女孩心中也不算是一个温暖的存在，所以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即使想去牵住她的手，却也总会在最后放弃。

一个七岁的孩子，先后失去了父母，甚至是在那种情况下，在她的眼前被人杀死。L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的内心正经历着什么，但他很确定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因为他曾经就因为一些事情，大脑乱哄哄的，光是还有意识的活着，就让他苦不堪言。

伊莉莎重新低下了头，她呆滞的看着见底的饭盒，似乎是还感觉到饿，这也是没办法，毕竟在跟着L之前她恐怕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或者那些清道夫给的根本不是人能吃的。

L看着伊莉莎，不自觉的去想，难道伊莉莎觉得被自己抛弃也无所谓吗？还是说，她不想活下去了呢？不……L不能再想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至少要试一试才行。

L蹲了下来，为了和伊莉莎平视，他干脆直接单膝跪在伊莉莎面前，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了。”

L伸出了手，看着伊莉莎那对黯淡无光的紫色眼瞳说。

“回去吧，我们回家去。”

伊莉莎抬起头看了看L，这一次，她握住了L的手。在感受到伊莉莎体温的那一瞬间，L就好像从死去的状态活了过来一样，他感觉自己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于是连忙站起身，牵着伊莉莎的手往公寓走去。

“抱歉，擅自穿着你的衣服跑出来，还把你的饭吃了。”伊莉莎说。

“没关系，我会再买的。”我说。“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今天，有个很大的东西撞到家里的玻璃，我不敢开窗帘去看，就躲到小屋子里，可台灯也坏掉了，外面还来了一个阿姨进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害怕就……”

听到这话，L回想起在电梯里看到的新闻，想必伊莉莎看到的就是那台浮空车了。

更重要的是，明明过去了两天，L却没有发现伊莉莎害怕外面这件事，再加上突然闯入房间的人……大概是房东吧，对不起，这件事以后自己再向她解释吧。

“你怕黑吗？伊莉莎。”

“嗯……伊莉莎讨厌黑的地方，因为就跟那里一样。”

L能感觉到伊莉莎的手在他的手掌里攥紧，他很清楚伊莉莎说的是那里，他也不打算再让伊莉莎去回想那里的事情了。

“我看到桌子上的钱，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伊莉莎有些委屈的说。

“伊莉莎。”L停在房门口叫了一声伊莉莎，她也停下脚步站在L的面前抬头看着他。“今天很抱歉，但是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台灯，大概只是没电了，不过别担心，等交上电费，也就不需要那盏灯了。”

“我想保护你，就像你妈妈保护你那样，我会尽我所能。”

伊莉莎愣了一下，随后握住L的手又紧了一点。

“谢谢你能回来。”伊莉莎的声音很小，但L还是听见了她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欢迎回家。”

听到伊莉莎说出欢迎回家这句话，L的心颤了一下，随后又很快平静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也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了0716的房间。

……

夜晚，伊莉莎来到了沙发前，她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虽然无法改变已经破旧的事实，但是干净之后看上去就顺眼多了。

“大哥哥……”

“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

“额……为什么？”听到这话，L愣住了。

“以前，妈妈会陪我。”她抬起头，看着L说。“不行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嫌挤的话。”

“嗯，谢谢。”

L跟着伊莉莎爬上了床，她说想睡里面，那样感觉更安心，于是L就抱起她将她放到了靠里面的位置，并给她盖好了被子。

“没事，我就在这，睡吧。”

这时，伊莉莎突然贴近了L的身体，趴在他的怀里说。

“大哥哥。”

“嗯？怎么了，伊莉莎。”

“晚安。”

L愣了一下，听到这句话后一瞬间鼻子就酸了，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这条道路有多漫长，无论这条路有多少的艰难险阻，他都要和身旁躺着的这个小姑娘，和伊莉莎一起，两个人一起走下去。

“嗯……晚安。”

感受着伊莉莎那小小的，温暖的气息，L也放松了下来，抛下了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情绪，进入了梦乡。

……

次日_来生酒吧门口——

L为伊莉莎买好了早餐，给台灯换上了电池，做好这一切，他再次来到了来生的门口。但等了很久，还是不见那人的身影，就在他快饿的不行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同时也注意到了一脸憔悴的L，但L还是急忙跑过去，拦在他的面前。

“你是上次那个人……干嘛？”他问L。“话说你看着不太对劲啊，没事吧？”

“我没事，琼斯先生，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前几天清道夫据点被人清理的事情。”

“听过，怎么了？”

“是我干的。”

结果，L说出这话时，他便开始爆笑，然后拍了拍L说。

“哥们儿，我承认你的冷笑话很有一套，不过只是这样可不能扬名立万……”他绕过L径直往来生走去。但L开启斯安威斯坦，跑到了他的面前，再次伸手拦住他。

“那只是因为你的眼睛看不到我的义体，相信我的实力，我绝对会比任何人都要强。”L掏出那根烟头，递到男人的面前。“布莱恩警官说你能帮我。”

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突然愣住，L看到他的义眼亮起了光，似乎是在扫描自己。几秒钟后他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没有扫描到L的义体。

“我需要钱，非常需要。”L说。

“布莱恩啊……你还真是找到了个有趣的家伙呢。”安德鲁摘掉了他的墨镜，看着L问道。“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L伸出手，摆出了L的手势，抬头看着他说。

“我叫L。”

“我想成为雇佣兵。”

然而，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L就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闭上眼睛昏厥过去。就在他即将倒在地上时，面前的安德鲁伸手扶住了他，看着L稚嫩的脸庞，又回想起刚刚他那副坚定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叫安德鲁·琼斯，虽然你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