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千古,浩瀚隐中,不知多少俊才粉黛化为虚土,又有多少仙人妖魔留下传说。
自六百年前,“天变”之后,所谓仙人,大多归隐洞天福地,不再出世。
泱泱四大洲,多被凡人掌控。
而四洲中部,原名“桃花乐土”之地,亦被妖邪、精怪占据,更名“百枯泽”,双方常起争端,死伤不休。
玄初五年,天呈异象,降二物于世,划落至南玄萧洲,世人看不得真切。
忽一日,有南人上奏明庭,称在当日南方卞城,天空呈现出一只红腹锦鸡,昂首啼叫三日三夜方才消散。
玄初帝听得奏报大喜,将之视为祥瑞之兆,即命释放囚犯、减轻赋税,大赦天下。
后又得北人来奏,说北方苍牟城亦有异象,乃是一只白毛竹鼠,刨地三丈。
玄初帝闻之又视为灾祸,忙撤回敕令,将些放出的犯人又捉拿回来。
此一来一回之事,流落民间,倒也成了常人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
然而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南玄萧洲曾被誉为“天下魁首”的碧虚洞天,终在沉寂六百年后出世,虚以济世之名,实则是为寻得异象根源,他们称之为“乾坤显象”。
而其余各洲亦是暗流涌动……
……
玄初二十三年。
隐中之地,南玄萧洲,卞城,亥时四刻。
年关将近,即便是在小雪初临的夜晚,城中仍是热闹非凡。
但要说,这卞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地段,莫属那叁石街。
这自然是有说法,所谓“才子佳人尽皆春”,这坊市上,那红灯高挂处,便是卞城远近闻名的苑纷楼。
当然,它还有一种通俗的称呼——青楼。
苑纷楼内。
老鸨扇面遮着半脸,坐在距门不远处,妆眉倒竖地看着往来客人。
“一个个穷酸样儿,来了只点份茶水,还想得到姑娘们的青睐?我呸!”
她忍不住恶语了几句,没惹来别人,倒是让那端茶倒水的小厮,冷不丁凑了过来。
“王妈妈,歇歇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哼,你个刚来卞城的小瓜皮懂什么……”王妈妈轻舞着蒲扇,瞥了那不识趣的小厮一眼。
随后又换作愁容姿态,唉声叹气道:“唉……看看这些人的相貌、穿着,便知今晚的账目,怕是就只剩那茶水、瓜果的钱,别想多赚咯。”
“这相貌与穿着,又如何能够分辨出账目?”那小厮闻言,是一脸不解。
“自然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头戴那玉冠,身着那锦袍,珠石缠腰间,道不尽的荣华之姿,亦或是心宽体胖,身穿那绸缎衣裳,外露金银玉石,赞不完的富贵之相……”
王妈妈是越说越起劲,仿若她口中那人已在身前一般。
饶是那小厮没读过几年书,也听得出她这话中,就前两词是形容模样好看的了。
“你就直说富商阔少不就行了嘛……”
小厮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你叽歪什么?”却是王妈妈耳尖,扭头盯得那小厮汗毛倒竖。
“我、我是说,那得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才能入得了咱王妈妈的法眼,哈哈……”小厮赶忙赔笑道,还不忘端起茶壶,替王妈妈倒起茶水。
王妈妈听得他如此说法,倒也没有真与他较真。
她翘起腿来,眉间微微皱起,似又要作那哀叹之举。
却在此时,大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声儿来的不大,也是好听,却让不少人丢了茶钱,一声不吭,就往外走,似是心有忌惮。
余下生客,虽心存疑虑,但也未曾多想,继续盯着台上歌妓。
王妈妈见着也不阻拦,她那忧愁面容早已如变戏法般,蓦然喜笑颜开。
她起身遥指大门,朝那小厮咧嘴笑道:“小瓜皮你看,神仙呀,这不就来了么。”
小厮顺着王妈妈指引望去。
见来人轻提衣摆,从容踏入这苑纷楼的高大门槛,身上不曾沾得一片雪花。
那人看似冠礼之年,面如冠玉,眉如墨翠,谈笑之时,皓齿轻启,对视之际,眼眸流光闪烁,如璀璨星辰。
他身着锦绣花卉白袍,胸挂凤鸟金锁佩,腰系红绳珠玉,手拿一把郎情妾意绘图扇。
生得好俊俏,神仙不过如此吧?
那小厮心中惊叹一声,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收回茶壶,将茶水溢了半边桌。
王妈妈可没空理他,或是她心情大好,不想怪罪,只是单手挥了挥,示意小厮将桌面处理干净。
她扭动身姿,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那人身前,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手绢,朝着对方轻丢了几下。
“哎哟,我的陈二爷,您多日未曾光临,可让妈妈我呀,好等哩!”
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倒是让剩余来客暗暗摇头,感叹这世间庸俗,全然不顾他们自身也在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