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
真是可怕。
仔细端详一番后,才让我稍显松懈,那尺度和形状,跟人还是有差距,虚惊一场。
火把递到我跟前,我摇摇头,拒绝上前。
然后光,慢慢往前游弋,到角落,再到角落上方的墙壁上。
画满了图案。
准确说,画满了“人”。
我摇摆的眼珠,出卖了我的涣散。
火把慢慢靠近头顶。
独角,显而易见。
这些“人”,手里拿着尖锐的石头,石头上滴下液体一样的东西,视觉上,正好落到角落的白骨上。
我看了眼大佬爹,他跟我想到了一块去。
这些独角,残杀了这些半人。
这么想起来,昨天晚上,好险,乡下人,差一点,就对我动手了。
可是,乡下人,为什么要去找我做咨询,还在梦中相见,还伪装成人类。
我闭上眼睛,立即溯回。
一幕幕闪过。
小船,枇杷,叫花子,瓶子,山坡,木屋,大灰狼,行李,起火,背影,帽子……
“我想……他带我一起离开。”
乡下人,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想起来了。
离开半人?
还是离开什么?
可是它们为什么要对半人痛下狠手呢?
疑惑如同溪流中石头缝的水,一股脑全部冒起来。
身后有半人拉着我衣角,示意继续往前。
这一次,只有老太婆独自带领我们。
我拉着大佬爹衣角,不忍细看那墙角。
拐了三道弯,已经能够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太婆停下。
我们也停下。
它转过身。
我们有点摸不着头脑,却没注意自己正在一个房间门口。
蓦地,从里面蹬地而起,健步如飞,朝我们冲过来一个人影。
大佬爹比较警觉,一个上前,试图击退对方,发现有木棍做的门。
不仅如此,那身影身上,还拴着麻绳。
火把靠近,然后在空中左右晃动两下,某种暗号。
身影回到角落里面。
火把点燃了里面的火把。
一个半兽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半人招招手,示意它上前,对方没理会。
然后几个枇杷扔进去,半人做出拨开头发的动作。
里面的半兽人,啃着枇杷,拨开头发,露出了不规则的独角。
“可是,可是你们有能力关住它们呀。”我不假思索地说。
这句话,打断了半兽人的啃食,枇杷掉落。
“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不对不对,是不是我哪里理解错了?”我看向身旁的老太婆,它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哈……哈子……哈子啊……”半兽人再次扑过来,也不管不顾麻绳拴着它多疼。
“哈子是什么?”大佬爹耳语询问。
我媒一下:“难不成是……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啊,你回来啦,你别杀了啊,你停啊。”里面传来一阵悲戚戚。
口齿不清,但是基本上不会听错。
它会说话。
我把脸凑过去。
无论从任何地方,都看不出它是一个人。
但是从任何地方,也不像是身旁的半人。
介乎于两者之间。
老太婆让我转身,指了指墙上的图案。
一个渐变图。
独角如果较小,较不规则,越接近半人。
独角如果较尖,更加成熟,越接近人类。
乡下人,如果不戴帽子,几乎看不出来。
独角半人,来自半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刻,我想到了自己。
倘若我有一天成为了人类,可是也无法磨灭我来自原子人的事实。
相似性,让内心泛起涟漪。
我离半人远一点,离半兽人近一些。
“我不是你孩子,你孩子怎么了?它们在哪里?它们杀害半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把手慢慢抚摸到它手背。
它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通,确实在表达,可能因为语言上面不够健全,以至于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老太婆掏出几个枇杷。
半兽人嗅了嗅,打掉。
老太婆掏出几个香蕉。
半兽人笑呵呵跳起来,接过去,掰开。
我对这种用食物来压迫对方勾引对方的方式,相当不齿。
但是效果却出奇好。
“帮,帮帮我们。”它尽力了。
大佬爹一头雾水,已经开始吐口水,敷在自己手背上,然后因为味道大,露出难看的脸色。
我把力量击中在眉头,求助于一旁的老太婆。
它掏出来所有的水果,橘子,苹果,樱桃,柠檬。
半兽人神采奕奕,无比兴奋,仿佛天降惊喜,但是遽然间,抬起头来,嗅嗅鼻子,看向半人。
老太婆叹了口气,从腰后拿出包裹好的烤肉,大腿骨。
半兽人,就这么,完全没有关心我们在注视着它,沉醉啃食了半分钟之久。
咚咚咚。
老太婆敲了敲木门,并展示手中的调味瓶,“辣椒粉”三个字清晰可见。
好香!
我和它不小心对视了一眼。
那是我们鲸落湾的专属调料。
……
大佬爹吞了吞口水。
强忍下,肚子咕咕叫。
丢死个人,我随即打了一下他。
结果……
咕噜噜。
我肚子叫了一声。
……
老太婆用调料,勾引半兽人,似乎在发出指令。
应该是训练了很多次,让它此时演示一遍。
我上前一小步。
半兽人吞咽着口水,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
呲!
它划开手臂。
血,流淌。
我后退一步,撞到老太婆手中的辣椒粉。
空中飞散。
好呛!
接着,半兽人用另一只手止住手臂,并指了指我身后的独角人图案。
它要我制止半人和独角半人之间的冲突。
然后把手伸出来,去抓辣椒瓶。
老太婆往后一缩,看向我。
见我没有反应,也因为没有要到辣椒瓶,半兽人试图再次割破手臂,重来一次。
我看向老太婆,点点头。
辣椒瓶随即扔了进去。
什么也没说,我们彼此之间,完成一次默契的交流。
一时间,洞穴中,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直到一个半人冲进来,打断了沉默。
它指着火把,然后指了指洞穴所有方向。
刚才极为有序的仪式和秩序,荡然无存。
不是跳脚,就是拉扯。
从表情上也容易察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必须离开。
“孩子,孩子啊,哪里,你,哪里,孩子啊!”
我稍作停顿,不忍回头。
我知道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流泪的滋味。
那是在……嗯,在我没有成为模范生,回家生闷气,不停往嘴巴里塞美食的时候。
那滋味就是……
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变成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