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先皇葬于皇陵。年仅十八岁的太子萧成安登基为新皇,年号昭平。太子妃沈惜时被立为皇后,太子生母秦氏被尊为皇太后。
在登基大典上的萧成安,心中似乎藏着许多事,一整天下来都不苟言笑。我身着华服,伫立在他身边,陪着他行完这登基之礼,恭贺他荣登大宝,一起共享山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礼拜,萧成安与我携手站立于万阶之上,听着恭贺声响彻。
我偏头望向他的侧脸。他一身玄黄,头发被高高束起,龙纹金饰,头戴朝冠。他的眉眼垂着,看不出眼神中藏了什么,嘴角一直未曾扬起半分。
直到大典结束,他才转身进入乾正殿。我随着他一同进入,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我们二人,他就这样往前走着,沉默地走着。我跟在他后面,也没敢出声。这样走了很久,他一步步登上台阶,走向那个历代帝王所坐过的龙椅。
他走到龙椅前,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我:“阿时,你希望我坐这个位置吗?”
我刚停下来,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规矩地回答他:“陛下十五岁时便被封为太子,这些年来又政绩卓著,朝野之上,又有谁不希望你坐这个位置呢?”
萧成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他转身,坐上了龙椅,放眼望去,空荡的朝堂尽收眼底。他闭上了眼睛。
圣旨传到凌贞殿中时,侍女阿桑不免放下心来,看来这东隅太子当上皇帝后,也没忘了被软禁着的公主。
凌贞早已料想得到,她带着宫人一起出来迎接圣旨。前来送旨的徐公公看到了凌贞,脸上带了些笑,随即,便诵读圣旨上的话:
“奉皇命,西属凌氏贤良淑德,又身怀皇嗣,孤念及旧恩,封为凌妃,迁居明华宫。”
凌贞谢恩后,从徐公公那接过了圣旨。待那些人走后,阿桑凑上前,轻声问道:“陛下,不追究先帝一事了?真是难为了公主被软禁了大半个月……”
凌贞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先帝的中毒之事并非我们所为,他何须来逮着我们不放?至于真相是什么,那得要看他是否有能力找到了,算了,也与我们无干。阿桑,收拾吧……”
夜幕降临,萧成安一人待在正清宫。按着规矩,他应是要去凤鸾殿与皇后同寝,但他沉默了半晌,终是回绝了,说是身体有些不适,不便得见。
不久之后,便有人从太医院来了,要见萧成安。
“陛下,江姑娘醒了。”殿外传来徐公公这么一句话。
还在沉思中的萧成安突然惊起,抬眼望向了殿外。徐公公在外边等了许久,才等到里面的人说了一句:“去太医院吧。”
江未留再一次醒来时,入眼的便是熟悉的房间,这是她在太医院中的宿间。她的身旁,江正微一直陪在她身边,见到她醒来,布满阴郁的脸上才终于绽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
江未留的脑中一片混乱。她又做了那样的梦,梦中依然有她的父母在呼唤她,依然有那个奇怪的声音在指引她走向混乱。
江未留闭上了眼睛,心中酸涩万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她是京都医学院的学生江流,明明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明明她是因为看了一本书穿越而来的,可这些记忆为什么渐渐变得那么模糊,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江未留,而不是江流。这到底在提醒她什么,她到底是怎么了……
江未留就这样呆滞着,江正微心疼地看着她,眼中抑制住泪水。
“陛下到——”太医院外有徐公公的叫声响起。
江未留愣了愣,江正微却先行一步迎了出去。
萧成安有些步履匆忙,看到江正微迎上来后,皱眉问他:“如何?”
江正微望了望里头,叹息着对他说:“陛下,小女她……受得寒气太深,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只不过……怕是终生要落下病根,或许,此生再也无法有孕了……”
江未留听到这话,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萧成安听完他的话,心惊了一下,随即问他:“可她深受寒气侵扰昏迷后,却又醒了过来,与之前无异,怎么会?”萧成安的心中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江未留一惊。对啊,她为何如此轻易地便好了一大半,这寒潭的寒气为什么没有吞噬她,她不明白,萧成安也不明白,怕是连整个太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来。不行,她不能再让萧成安对她生疑。
江未留试着站起身来,努力了一番,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皆是疼痛难耐。她咬了咬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却径直摔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