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正宜游猎之时。
我拘谨地坐在宴席上,不远处即是开阔的草地与林子。微凉的春风吹得我有些冷,不禁掖了掖外袍。
坐在身旁的父亲似乎意识到了,转过头来询问:“阿时可是冷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总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宜有大举动。
高处坐着皇上与皇后,众位大臣与武将皆位于席上。三年一次的皇族围猎声势浩大,在乘马车从京城到郊外的路上仍有不少人围观。
而我身为丞相长女,虽不愿来这种女人毫无用武之地的地方,但也迫不得已。我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今日太子殿下也在。
太子就坐在我的对面。抬头一望,我坠入太子的温情眼眸中,不禁红了眼脸。
东隅的太子,萧成安,与丞相府嫡女沈惜时,也就是我,两年前订下了婚约。在此之前,皇上与皇后自我四岁时就将我接到宫中培养,与太子的交往深了,自是青梅竹马之谊,方成才子佳人之情。
我心中不禁思绪萦绕,待到回过头来时,皇上已经宣布围猎开始了。我作为女眷,有专门的地方安置。等我到了亭子中,看到人已经满满当当了,多是我认识的小姐夫人们。
她们看到我,也凑上来与我寒喧几句。
“沈妹妹,好久未见了,生得越发美丽了……”
“惜时,你同我讲讲宫中的事呗……”
“沈小姐,我可听闻太子殿下与你……”
一句接一句地朝我袭来,我有些应接不暇,又手足无措。直到丫鬟挽月在我耳边提醒了句:“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那些人似乎也看到了,渐渐没了声响,她们恭敬地向着我身后的人行礼。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通往这里的路有些狭窄,沿途生满了杂草,其中也不乏有些野花开着,而萧成安就站在那里,一身明青色长袍衬托他愈发俊朗,束着发,腰间还佩着一柄长剑。
我愣了一下,随即正准备行礼,却听见他说:“沈小姐,本宫有事找你。”
大概是在女眷面前,他说的话有些严肃认真,但他的脸上仍是笑脸盈盈。
其他的女眷们听了,哪里还不懂得是什么意思,都窃笑着连忙散开。我还停在原地,从未在众人眼底如此光明正大地同他一起相处,我的脸开始发烫,慢慢垂下头来。
萧成安看我的小动作,脸上仍带着笑,他走向另一处,我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去到了离人稍远的地方。
“阿时,今年围猎,你希望我猎得多少?”刚停下脚步,他就转过头来问我。
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三年前,十五岁的他第一次上围猎场,就是第二名。因此,我笑着回他:“自是拔得头筹。”
说完萧成安脸上笑容更深,他温柔答道:“那好,阿时就等着我。”说完他还不忘用双手握住我的手,似是不肯放开。
直到围猎的队伍快要准备出发,他才急匆匆与我道别,我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跟着跑了起来。才跑了不久,他已经上马出发了。
我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是期盼,是喜悦。嘴角渐渐上扬,却未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不远处的皇后看到了我,心下了然,唤了宫女请我过去。我站在原地遥望早已看不到的背影,惊觉有人在唤我。回头一看,是皇后的掌事宫女梅香。听她言,是皇后唤我。我这才发现我跑了几步,竟到了皇后的营帐外。
待我走到皇后身边,行完礼后,就听见她说:“阿时,随本宫来。”
我还一头雾水,皇后就已先行,我半分不敢落后,只好跟了上去。没想到竟将我带到了另一处营帐,跟随她进去,我便看见了皇上与父亲。
皇后福身,我也惶恐地跪拜。
皇上似乎很高兴,不知在与父亲探讨什么事。赐座后,我依旧顺从地坐到了父亲身边。
皇上看了看我,眼神中似有满意,他笑着对父亲说道:“沈卿,惜时今年也要及笄了,这婚礼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啊。”
我听完猛得抬头,眼神有些惊讶,直到对上皇上的龙颜,又垂下头来。虽说有婚约在身,成婚是必不可免的,但我又觉得不真实:我与成安哥哥,要成为夫妻了?
父亲倒不客气:“我家阿时与太子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自是再好不过。”说完,父亲与皇上二人皆是一阵笑。
皇后默默地看着他们,眼中不免露出些复杂的感情。她看向身后的我,却发现我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又羞涩又惊喜。
皇上点头赞许道:“甚好。”说完还不忘看向垂头红脸的我,不禁打趣道,“惜时丫头,你以为如何?”
我早就知道肯定要来询问我,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还是不禁打了个颤。我缓缓抬头,只觉三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明明答案如此明确,但我仍吞吞吐吐。
“臣女…臣女……”我的脸愈发红了,在犹豫中铿锵地说出来,“臣女自是听陛下与父亲的安排。”
闻言二人皆是笑,父亲笑着笑着,就转过头去对着皇上说:“只要阿时做了太子妃,她的母亲在天之灵,便能够安息了。”
皇上的眼神慢慢笑得陷入迷离,似乎在怀念起过往的时光来。只有皇后,笑得倒是不那么明朗。
几人在营帐中又聊了一会家常,亲密得好似已成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