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琴走出了小尖子村,又到了那条小河边,她突然想起那条蛇了,想洗洗手和脸但又怕蛇来,正好边上有棵小柳树,她折了一根柳条在水里拍打一会儿,看看有没有蛇出来,待水清后,没见着蛇,把药箱放边上,马上哈腰洗洗手和脸,这才感觉凉爽多了,快步过河往回走。这时她才发现天阴了,阴天好,太阳不那么暴晒了,走起路来凉快多了,忙了整整一上午,此时才觉得有点累,那就慢慢地走吧,还是吃点饽饽吧,又是正午时分,路上几乎无人。
走着嚼着,拐过了小尖子的山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有雷声传来,天上的阴云并不太多,时而有蓝天露出,当她沿着山根儿走出来,望见远处的天上时,黑压压的乌云向这边滚来,真要来雨了。
她赶紧加快脚步,一心赶回去。这时头上的乌云满天,远处闪电张牙舞爪,接着便是滚滚雷声。一路走来,只碰上两三个人,匆匆相对而过,之琴更是加快了脚步。突然,万千雨点哗哗从天而降,倾盆暴雨横扫山间,顿时已分不清天地万物,满目灰蒙蒙,雨水顺着脸顺着脖子往下淌,衣裤早已紧紧地裹在身上,两只脚像划船,鞋壳里满是水,想快走也走不了啦,这时一个闪电瞬间亮起,接着便是“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震撼着大地,之琴觉得天地简直把自己吞没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这山间野岭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儿,顶着倾盆大雨,雷鸣电闪,蠕动在雨雾滂沱中......
之琴像落汤鸡,回到了卫生所,刘培新和小孟儿都惊呆了,“又挨浇了!哎呀,浇成这样。”“早上还万里晴空呢。”之琴说着放下药箱,马上回到自己屋里,找出衣服换上,小孟急忙烧炕烧水,并舀到盆里让周大夫洗,暖瓶装好后,又把剩云豆和几个小饼子热上,让周大夫吃。之琴换好洗完后,顺便吃点儿,然后便躺在了炕上,小孟把被子盖在她身上,让她休息,之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小孟下班后把尿盆拿了进来,放在炕边,走时把门关好,这才回家。
第二天上班时,周大夫没来,两人立刻开门进去,周大夫盖着被一动未动,“周大夫是不病了?”刘培新问,“嗯,我冷,一点劲儿也没有,起不来了。”刘培新摸摸她的脑门,“发烧了,试试体温吧。”小孟拿来了体温计,之琴夹完后取出,刘培新一看,“哎呀!快40度了,赶紧用药,39.8度。”说完,两人忙回门诊室。
取来药后扎了一支安乃近,口服阿司匹林,小孟又去小菜园拔两棵大葱,然后烧开水,把葱白切碎,用开水冲上,端给之琴,她勉强起身,用勺一点点喝下,“多亏你了小孟儿。”喝完后倒下,盖上被睡着了。
小孟儿又把之琴半干的衣服,拿到外边晾上,又去柴垛拽两捆晒上,晚上下班前,刘培新拎水把缸装满,小孟把摘好的黄瓜西红柿洗好放在小盆里,小孟要住这陪她,之琴说:“我还可以,你放心回家吧,午后感觉好多了,浑身疼得差了。”临走前,刘培新又给她扎了一针安乃近,两人这才下班回家。
第二天,刘培新给之琴拿几个柞树叶饽饽,小孟拎几棒苞米。之琴真是太感谢了,她头一回吃这种用高粱米和豆子磨一块儿的饼子,又甜又有树叶的清香味,她穿上白大褂,坐在诊室里,想坚持上班,可到了上午十点,浑身又开始发抖,无力地把头贴桌上,“体温又上来了吧?试一试?”刘培新递过体温计,几分钟后拿出一看,“还是39.8度。”“还得扎。”没办法,之琴只好又回到炕上躺着,小孟里外屋照顾着。
下班前把几棒苞米烀上,什么都料理好后,她才回家。
这次重感冒,之琴折腾了好几天,总算一天天好起来,一周很快地过去了。
自从妈妈走后,几个小人儿情绪很低落,但时刻记住妈妈的话,酱里有蛆时,一定要多挑几次,下一次雨,必须要换个新蒙,否则爱生蛆,舀完酱一定要把蒙扎紧,不论阴天晴天,酱缸盖儿总要盖上。
整个暑假,正是伏天,两家孩子总去家边的细流河里洗澡,有时还和前街的其他同学,到南边的苏凌河里洗澡,每到夏天,河水常常暴涨,水很深,他们第一次来到苏凌河岸边,河旁有一条河岔,虽没有大河那么宽水那么急,但也足够宽足够深的。
岸边有许多人在这洗澡,还有不少妇女用棒子在捶打衣服。杨迈和宝霞有点不敢,觉得水很深,几丈宽的水面,可比细流河大多了。有好几个同学也在里边玩,“杨迈下来呀!没事不深。”杨把把蛋儿和可梅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打着手式。
“走,试试。”杨迈拉着宝霞先下去,剩下几个站着瞅。一进到水里,刚蹲下,身体便飘了起来,然后顺势就划了几下,这才站起来,真好玩儿啊,再扑下去蹬腿时,两手划向前,只要稍稍能飘起来,就很自由了。杨迈上岸把杨威慢慢拉进水里,试着让她划胳膊,可她很害怕,只能站在齐胸深的水里,杨策和其他小小子也玩儿了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才玩儿够。
离开岸边老远了,还能听到“啪啪······”捶打衣服的响声,他们都饿了,快步往家走去。
开了门,进到黑乎乎的外屋,一掀开锅盖,还有几个土豆,几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晚上烀苞米吧。”他们太乏太累了都躺在了炕上。
一觉醒来,夕阳还有一杆子高,他们风风火火,拎着筐去菜地掰苞米去了。每次至少得烀15棒才够吃,顺便摘几个茄子辣椒回到屋,剥去玉米外皮,一棒棒码到锅里添上水,把洗净的茄子,土豆放上边,杨迈把辣椒切碎放在大碗里,舀上两勺大酱,也放进锅里蒸上,盖上锅盖便烧起了大火,几分钟后热气冲天,屋子如蒸笼,时间不长,苞米的香味就出来了。
杨松朋和孙叔拿着镰刀也进院了,孩子们早已饿了,打开锅盖,夹出茄子土豆端出辣椒酱,苞米也捡出几棒,每人都用一根筷子插进苞米棒里,先从顶尖咬下几粒,慢慢地嚼着,这对他们来说,是夏日里最好吃的东西了,屋里太热,只有爸爸一人在桌上吃饭,他们都出了屋,去吃这个金灿灿的黄棒子。外面显得凉爽有风,杨威靠在磨盘边啃着,杨迈站在鸡栏边,看着小鸡在啃,杨策光着脚丫子,踩上窝瓜架旁的梯子居高临下地啃着,此时的红霞映满了山林和房屋,天空湛蓝湛蓝的......
第二天中午,他们几个又去了南大河,和昨天一样,大人孩子都在水里游动着,老远就能听见扑腾声,棒捶声此起彼复。杨威胆小不敢下去,那就别洗了,看衣服堆儿吧。她们几个一头扎进水里,不管会不会,只管往前搂水,只要不沉底,能漂一会儿也是很自由的,杨迈只要进到水里,就睁开眼睛,往前搂几下,然后再钻出水面,其实水里很清晰,阳光很亮,能看清水底的沙子和小石子。
这条河岔子和大河所以分开,是河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泥沙滩,那边的河水,每到雨季比这边可大多了,也有不少人在那里洗。杨迈几个玩累了,都上岸站着,让阳光把湿裤头和背心晒干。
“快点儿!快点儿!”有喊声传来,原来大河里淹人啦,人们都跑到大河中间的泥沙滩上,往河里看去,原来是几个中学生和大人们在那边洗澡,一个叫二华子的中学生,半天也没露头,同学们这才知道他没影了,几个大人手拉手横在水里找,人们都焦急地看着,最后在下游一百多米处,总算捞到了。原来在大河中间,可能有一个深坑,他不慎滑进去就出不来了,顺着水流便漂向下游了,真是太可怕了。孩子们随着人流离开了河边,到了杂货铺买了几块糖,一人含一块,便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宝霞说:“咱们再也不去那洗澡了。”
邱可梅对杨迈说:“哎,我带你们去看狼呀!”“狼?哪有狼?”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我老叔在造纸厂看门,去山里本想套狍子,可是没套着狍子,却套着了一只狼,还有一个狼崽儿,昨天我老叔上俺家说的。”“那咱们都去吧!”杨迈说着,侯志阳,杨把把蛋儿也跟着一块儿走,七八个小孩溜溜达达,顺着龙尾山的小道,一直往东走去,他们顺着这条道,直接走到了造纸厂。
一长排房子坐北朝南,有许多人在院里干活。孩子们这才看明白,平时总见这边有高高的草堆,原来都是稻草垛。邱可梅自己进到了门口的一个小屋里,其他孩子都扒在门外想看看那只狼,可是却没影儿,正纳闷呢,她出来了一摆手,大家一下子都进了大门里,这时一个中年人出来了,“看一会儿得,别让它咬着了。”
在这个收发室的侧面,果然拴一条大狼,灰色的毛,嘴丫巴很长,瞅你的眼神很直,但它的眼睛有点发蓝,白中透着蓝光,孩子们隔着木栅栏仔细地看着,怎么也没看出和狗有什么大区别,“这就是狗吧?”“小狼崽儿,来来来!”杨威轻轻唤它,可它总是靠着妈妈的腿不动,瞅着这些人,那小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真想抱抱她,太招人喜欢了。”“狼是坏蛋,它吃人的。”大家叽叽喳喳看了好一会儿。
“行了,别看了,咬着可了不得,小梅子以后可别带人来看了,都走吧!”他叔叔把大家都赶了出来。
“稻草怎么做的纸呢?咱也没看见呀!”
“我叔更不让看了,那里边有大水池子有味儿,咱们走吧!”
“我闻着了,好像是碱味儿,还有点臊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