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闻歌将所有侍候的人都喝退，又让林胭脂亲自守在房外，房中只留下她和高栖梧两人时，她附到高栖梧耳边，眉目如秀丽山水，话语却是春雷乍响。

“这怎么可以？”高栖梧惊得假面都要掉落，“这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闻歌懒洋洋地往高栖梧肩头一靠，“你出身名门世家，又从小跟着皇太孙一起读书，治国理政，虽说也是个生手，但怎么也比我这个泥腿子强。”她轻轻一笑，“让我开个几间铺子还行，让我辅佐馒头稳固朝堂，呵，我认得清自己的本事。”

“你就甘心将那个位置给我？”高栖梧依然觉得如在梦中，闻歌可知她放弃的是什么？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且因为萧道初的缘故，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希望你将来，能一直记得在民间生活的日子。”闻歌笑看着高栖梧，“知百姓苦，懂女子难。”

高栖梧的心慢慢落定，闻歌这是铁了心，要趁着婚礼时需要头戴凤冠，面罩红纱，推她上位。她没有再推拒，站起来，给闻歌行过她此生最认真最郑重的大礼。

“再生之恩，永记于心。”高栖梧对天发誓，“我会永远心系百姓，更会为女性发声。”

“快起来。”闻歌安然受了高栖梧这一礼，等她说完，方将她扶起来。

“只是……”高栖梧犹疑，“你我虽然相像，但瞒不过有心人。”

“何须瞒呢？”闻歌不以为然地说，“只要皇后出自宋家，我祖父就会全力辅佐。剩下两位辅政大臣与我只有几面之缘，他们分辨不出来的。而陛下，呵呵，他的大限将至，此后，这个国度，以你为尊。”

高栖梧神情恍惚！她做梦也没想到，被打入尘埃，失去所有身份，只能成为皇太孙身边一道影子的她，还会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前。

“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恢复梧王亲王之位，请他去南州镇守！”高栖梧并没有沉浸在梦中，很快有了决断，“别拒绝。朝堂诡谲，就算是太傅，也有私心，我一弱女子在群狼之中，必须有外援，才能坐稳位置。你们，就是我的外援。到时候三方势力平衡，于国，于你我，皆益。”

“她在哪里？”一声冰冷的逼问，将高栖梧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高栖梧笑意不减，“殿下若是有心，便该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

萧意梧拔腿便走。

身后，高栖梧抬起手抚上她自己的脸，看向寝殿放着的等人高的铜镜。

铜镜里，宫装女子雍容华贵，端庄典雅，亭亭而立，花开正艳。那是一张让高栖梧都略觉得陌生的脸，妆容浓艳，眉眼间暗藏锋刃。那张脸，像是脱胎换骨过，有高栖梧、闻歌、林欢的影子，却又是全新的容颜。那是属于大黎皇太孙妃的脸，未来大黎皇后的脸。

“闻歌、凌霄、栖梧……”高栖梧喃喃自语，“闻歌起舞凌霄意，意气风发冲云霄。”她展开双手，长袖垂地，微微前倾身体，似想拥抱住镜中的女子，又似在和镜中的女子告别。

黎朝兴平元年，新帝连下几道政令，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女子从此后可光明正大地和男子一起到书院学习！

萧凌盛一生看不起女人，哪怕是最心爱的莫丽，也只是见色起意，占有控制，从没有真正尊重过。他却没想到，再过百年，他的玄孙女会以女子之身登上帝位，最后甚至废帝制。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