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尹万循着灰狗的指引来到城外,见到了那座道观。
观前的牌坊有几块青砖格外扎眼,与其它褪色的砖石泾渭分明,似是不久前刚替换上去。巨大的裂缝从地上一路延伸到牌坊腰间,两侧爬满了浅绿色的青苔。
尹万借着星光,辨认出牌坊上的三个草率的大字:“鼎阳观。”
道观中的星星烛火,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看起来忽明忽暗,稚嫩的诵读声回荡在尹万耳边:“夫心起于善…”
他翩然飞入,见着堂中数位道童,摇头晃脑,坐没坐相,漫不经心地背诵着。
尹万目光如炬,一眼便注意到坐在他们正中的那位年轻人。
道童们见着尹万突兀进来,背诵却并未停止,似乎没将他放在心上。
那位年轻人抬头见了尹万,便对周围的道童说:“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明日莫要忘记早起。”
“是,观主。”道童们如获大赦,个个手脚麻利,笑容灿烂地朝着堂下跑去。
堂中一转眼,便只剩下慵懒的观主和初来乍到的尹万。
“我那些师兄师伯,听到城里有鬼,便跑去凑热闹。到头来,还是我把他们扛回来的。”观主平淡道,似乎在讲述初秋时节,堂前飘散的片片落叶。
见他古井无波,尹万便飘然上前,和他对坐,问道:“你在等我?”
观主:“谈不上等。你会来,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要去,缘来如此。”
“那些道童欢快怡然,似乎并未得知噩耗?”
“去留无意,他人之事,何必劳心戮力。等他们哪天上了后山,自然会发现师父师兄的名字,被刻在石碑之上。”
尹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这位年轻观主,似乎一点儿也没把同门放在心上,更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观主见他问完了,便开口道:“我叫祁化连,我师父是鼎阳观上一任的观主,他老人家只收了我一个弟子。所以他仙逝之后,同门都叫我观主。”
“尹万,不知道自己是个啥,他们都说我是孤魂,我是来找那个的。”尹万自报家门,遥遥指着香案上的那串铜钱。
祁化连笑问:“你想要这串铜钱,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它跟随我已久,想来大概是我的东西,不知观主有什么讲究?”尹万摇摇头,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串铜钱对自己很重要。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祁化连笑着说:“不过,我倒是听过听师父说过一个传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见对方卖了一个关子,尹万也没有戳穿,只是接着话头道:“不知是何传闻。”
祁化连开始讲述:“十三年前,本朝初步站稳脚步。国师为确保山河永固,特以历朝通宝为基,将山川灵力,与王朝气运结合,意图打造一副传世五帝钱,作为镇国之宝。”
“哦,竟有此事。不知这镇国之宝,最终造成了没有?”尹万故作狐疑,眼光再度瞥向香案上的那串铜钱。
见他装疯卖傻,祁化连笑着继续讲:“传闻国师将本朝一半气运融入其中,历时三年方成。未成想,国宝刚成,便生了一场六凶浩劫,国师无奈出手,以至于国都空虚。”
讲着讲着,祁化连盯着尹万问道:“混乱中,国都中的五帝钱就此失去下落。你说,这五帝钱,好端端地,怎么就踪迹全无了呢?难不成有鬼?”
“是嘛?谁知道呢?”尹万打了个哈哈,把目光从香案上那串铜钱上收了回来。
他不是不相信观主,而是这个来头实在太大,有些超出他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