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倒霉的家伙,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我自己。”
“真恶心。我换过了许多面镜子,但是每一面里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己,模仿我的表情,我的动作,甚至模仿我的穿着。”
“真恶心,但是没关系,今晚过后,一切就又正常了。”
张衡放下笔,将日记本放在旁边的地上。
此时的他正跪坐在客厅中央,四周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镜子,镜子的朝向统一对着张衡,彼此折射,映照出无数他的影子。
客厅侧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蒙着黑纱,隐约能看见是个年轻男子的相貌。
张衡盯着时间,距离一天中人气最盛的十二点只有3分钟。
他的面前有一盏白色陶瓷碗,盛了小半碗生米,手上握着三根尚未点燃的檀香。
窗外夜色正浓,城市里陆续升起无数祈福灯,如群星般向明月飘去,隐约能听到人们祈福的欢唱声。
隔着密封的窗户,张衡都能嗅到空气里若隐若现的烤肉味。
“今天是祈福的日子啊。。真好。”
张衡等的无聊,看着窗外愣愣出神,他的房子视野很好,18层的高度能眺望半个城市的夜景。
蓦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哟,小张,没吃呢?”老人透过窗户向张衡打着招呼,脸色潮红,似乎刚喝过团圆酒。
“没呢。悠着点火,别灭了。”张衡挥着手,好心提醒,老人年纪大了,可不能喝酒出了事。
老人在半空中仰躺着身体,四肢被红线牵引着,牢牢系在上方巨大的祈福灯上,漂浮的升力与腹部向下的重力把他拉成了弓形。他的腹部丰满,看上去几乎占了一半的体重,肚脐处已经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内脏燃着火,熊熊火气将祈福灯鼓胀的十分庞大。
祈福灯上写满了家人的祈福与愿望。
“灭不了,等了一辈子了,终于做了灯人,灭不了!”
两句话的功夫,老人已经飘过了张衡的窗户。
张衡羡慕的看着越来越远的老人:“真好啊,难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嗡。。嗡。。”
手机的闹钟响起,张衡看了眼时间,即将十二点整。
他连忙点燃手中的檀香,黑烟滚滚,檀香被点燃后剧烈的燃烧着,几秒钟的功夫就烧完了三分之一。
仪式上香需要按顺序来。张衡双手持香抵在额头拜了三拜,然后将其中一根先插入陶瓷碗的生米中,双手各持一支,忍受着檀香燃烧时让他作呕的清香气。
他最后瞥了一眼屋内各式各样的镜子。
镜子里的无数人影又在模仿他的动作,随着他的目光,也在同时望向客厅中央的张衡。
“看吧,让你们看个够!恶心的东西!”张衡低吼一声,这些东西一直在模仿自己,也许哪一天等自己醒来,已经被这些鬼怪替换了身份。
时间到了。
“漠三满多·摩柯伽耶。”张衡口中低声呢喃,低着头,盯着快速燃烧的檀香。
内脏在逐渐收紧,仿佛有东西用力的捆束住了他,随着张衡一字一字地念诵颂词,这力度越来越强。
他看不见的角度,侧墙上蒙着玻璃相框的黑纱忽然掉落,露出照片上的人像,正是“张衡”自己。
照片里的“张衡”像是有了生命,先是面露迷惑,然后对着跪坐的另一个张衡无声地呼喊。
“优婆塞形·陀罗圆满。”张衡继续诵读。
午夜已过,窗外祈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祈福灯升起,车辆不再运行,行人停下脚步,人们抬起头,面带虔诚地看着这每年一次的盛景祈福。
天上的祈福灯人相互打着招呼。
超乎想象的疼痛。张衡脸上汗水岑岑而下,痛苦让他面目扭曲,眼前的视线都被汗水模糊了,燃烧的香头在他的视野中发散成两团光晕。
相框左右摇晃,频率越来越快,里面的“张衡”面色惊恐,用力捶打着什么,照片的颜色已经不再黑白,而是开始有了一些色彩。
跪坐的张衡面色因疼痛越来越狰狞,每次设坛都是这样,他心底暗叹,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大声呼喊。
“性命三宝,求者称情,颂尊持咒,护持。。。咯。。五。咯”
张衡脸色诡异的血红一片,脖颈青筋虬结,身体开始抽搐,像是一只被死死捏住脖子的公鸭,只能发出“咯咯咯”的怪响。
“喘不上气,也动不了了!”张衡心中惊骇,眼白满是血丝,起不了身也说不出话,只能跪坐在原地抽搐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