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八月十五的前一日。
府里上下都在为明日中秋拜月礼而忙碌,这也是太常寺张垍忙碌之时。
张璟她今日打扮不同,一身浅色圆领袍黑皮靴,白纱半遮面,腰间还有阿耶赠与的小刀,身姿利落一跃上马。
马上系着两坛好酒,皆是西市最难求的琥珀酒,还有一袋圆饼。
马踏千里,此处人烟稀少,放眼可见农田百里。
有一人农耕于田,仔细瞧那人白衣掠地,丝毫不拘小节,似是脱俗仙人。
“师父!”张璟挥手,下马利落跑去。
那人抬头,略带灰白的胡子,微肿的眼泡:“此处皆是泥地,你小心着些!”
张璟踩着泥跑来,泥点子沾满了黑皮靴。
“你这泥娃娃,快些进来擦擦!”那人仰天朗笑,在前推开了柴门。
这院子四处散落着纸,有些上头写过几句诗句,有些则是胡乱画上些什么。院内的石桌上倒着几个空酒瓶。
“十四娘可会吃酒?”那人走去拿上了马背的酒,随处找了几个酒盏。
张璟忙摇头,谁知他已经给添上一碗。
他笑着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师父所言,自是有道理。”张璟喝了一口,这酒比往日的烈,但身子却暖暖的。
“如何?”
“还成!再来!”
师父朗笑道:“像你这般会吃酒,仗剑骑马的娘子,可是这长安城独一个!”
师父与阿耶本是好友,阿耶极为欣赏师父的才干,只可惜师父退出朝廷后,一直隐居于此。
倒是未教几句诗句,他说诗句没有剑法好用,而剑法没有酒好喝。
于是,便先教了喝酒。
张璟一连喝了好几壶,似乎师父这处的酒是喝不完的。
“酒醉了?”
“嗯……”张璟趴在桌上晃着脑袋,随后睡了过去。
他的剑已许久不出鞘,与他而言这不过是少年时的壮志。
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想要练上一练。
仗剑天涯,做一个剑客不成。
入朝为官,做一个纯臣无果。
他抬眸,剑如星月指向天际,双眸通红。
张璟与他最疼爱的小女很像,只是数十载的光阴,他仍只记得女儿幼时的模样。
“太白兄原在此处。”
柴门前的郎君不过才二十年少,与李太白相差二十余岁,却以兄弟相称。
这便是曾被前宰相张九龄赏识过的小神童——李长源。
“小友今日闻得何风声而来?”他的语气瞬时没有方才柔和。
李长源一身道士打扮,头顶乃是芙蓉冠,声色沉稳:“知十四娘孝顺,每年的八月十四,必然会将好酒献给太白兄。”
“这小娘子,是看准了我的诗集而来。”李太白说着起身,将早早备下的诗集放在她的行囊内,“听闻小友前不久脱离朝廷,一心游历名山,习不死之术。”
李长源喝了口茶,并未动桌上的酒盏,倒是一身的仙风道骨:“朝堂风云诡谲,不如寄情山水人间。”
“眼下大唐奸臣当道,你我皆如笼中鸟雀,何人当我们是大鹏?”
李长源虽眉间有所动容,起身道:“前不久,我卜上一卦乃上坎下坎卦,此卦乃凶险之卦,不日长安必有动乱。”
李长源虽年少,但善易事,不过此卦凶险非一日之祸。
“此行本是想来和太白兄和十四娘辞行的。”
“此行去往何地?”李太白问。
“西北处或有良机。”李长源看着熟睡的张璟,“太白兄可否等十四娘酒醒,将这锦囊交给她。”
李太白接过:“小友今日一别,不知可否再见。他日有好酒招待,可勿要拒绝。”
“我不沾酒。”
“定会喜欢上的”
仙风道骨少年转身而去,此刻道心或许是比天下更为重要之物。
夜里宵禁,不可走动,一觉酒醒,已是第二日。
张璟只觉得浑身酸疼,阿娘并未指责,只是让小桃送过来了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