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猛灌了自己半壶酒，“我已经醉了，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建立昭影司时，我只能极力让母后相信我不过是在玩闹，软磨硬泡了很久才得其放任。让肖衍接管巡防营，也是搬出了父皇和侯爷年少相知亲之信之的关系才勉强说服。母后是越来越戒备了……赵瑾，我能信的只有你和肖衍了。”

“别，江湖草莽不堪重用，世子听了这话会伤心的。”

“放心吧，不会再要求你什么的，别弃我而去就好了。”灵启平复了下情绪，看了眼滴漏，“我得去武安侯府了，一起走吧。”

“我有酒喝就行了，离开席还早呢，皇上你自个先去吧。”

阳光透过窗洒进来，根据投影大概能推算出现在的时辰，巳时二刻，比平时早醒了一个时辰，上午的光景真是难得一见。

沈临掀开床帘，窗边的人背光站着，依旧一身光晕，如梦似幻，对他盈盈一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得单纯而无辜，“醒了？睡得可好？”

“你……”沈临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柳长烟眨巴着眼睛，不高兴地撅起嘴，“这么一会儿没见就把我忘了？早知道就不给你一夜安眠了。”

沈临慢慢走近，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她，她披着他的外衣，从头罩到脚，只能看见一张白皙如画的脸，平添一抹神秘，不知不觉中，已经凑得很近，柳长烟抬头看着她，衣服从头顶滑落到肩头，露出一头黑发，丝丝缕缕，微微拂动，她浅浅笑着，“沈公子自重，我可没说我要以身相许哦。”

沈临后撤一步，冷冷道，“你到底什么人？”

“你都照我说的做了，怎么还这样问呢？”柳长烟晃了晃手上的玉佩，“上等佳品，千金难求，确有奇效，这可是你的随身之物，你要对我负责。”

沈临瞥了眼花盆，泥土上痕迹尚存，桃枝已不知去向，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想干什么？”

“留在这里，可以么？”

“这是你的事，没必要我同意吧。”

“那怎么行，你的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我是去是留，全凭你心意。”

“随你乐意。”

“真的？你答应让我留在这里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许出尔反尔。”

“是，但你现在能出去么，我要换衣服。”

“当然，谢谢你的衣服。”柳长烟抖落外衣，三两下折好放在一旁，一身装扮骤然清晰起来，劲装、护手、短靴，她撩起长发随意束在头顶，脖颈颀长，英姿飒爽。

他静静看着她，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你到底什么人？”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长烟，从现在起就是昭影司第七影了，老九，谢啦。”

“哼，”沈临冷笑了笑，“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加入昭影司了？”

“刚刚才答应让我留下，怎么？要反悔么？”

“不要偷换概念，我答应的和不答应的是两件事。”沈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答得上来我就同意，要试试么？”

柳长烟歪着头沉吟了一会儿，露出天真的神色来，“答应我留在这里却不答应我加入昭影司，沈公子这是想金屋藏娇么？”

沈临稍稍别开了视线，“我没说你必须留在这里，脚长在你身上。”

“沈公子你这是欺负人。”

“不择手段的是你吧。”

柳长烟倚着窗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桃花，在沈临眼前晃来晃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公子到底对她有什么期待呢？红袖添香？还是……自荐枕席？”

沈临咽了口气，看了眼柳长烟手里的桃枝，“威胁我？”

“岂敢，只是想把前因后果说说清楚，让大家为我评评理而已。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一时鬼迷心窍想养个桃花仙子也算种风雅，哪里谈得上威胁呢？”

她胜券在握地笑着，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熟视无睹。

“沈公子一定要为难我的话，我也只能放弃了，谁赢得了公子你呢。不过给永安城里说书的茶馆写写故事终归也是能混口饭吃的吧，就地取材，第一个故事就叫《桃夭》如何？”

“柳长烟！”

“这么快就记住我名字了？只是非亲非故，沈公子你这样直呼女儿家闺名，是何用意？”

沈临握了握拳，心头热血翻涌，噎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没话说我可就去领职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太生气，气大伤肝。呐，玉佩还你，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柳长烟刚要转身，沈临突然一字一顿道，“颜七让你来的？”

“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瑾既然让你来参加考核，明摆着就是不愿意你加入昭影司，信息来源不是他，那就只能是颜七了。这主意谁出的？”

柳长烟愣了愣，沈临瞬间了然，“既然是临时起意，你随身带着沉梦丹干什么？此药配方苛刻，并非易得之物，又没有别的药效，并非常备，难道有什么让你夜不能寐的事情么？”

柳长烟轻叹了口气，“沈临，有没有人当面跟你说过，你这人很讨厌。”

“没有。”

“大家真是善良。”

“彼此。”

“知而不言，方是温柔。”

“我和你没有需要顾及彼此感受的交情吧。”

“也是。”柳长烟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为七哥来的，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取代他成为昭影司的第七影。对你我已经手下留情，真的不择手段，哪会浪费时间陪你演戏，比沉梦丹难得的药有很多，药效奇特，你想试试么？我答应你的，会实现你一个愿望，说到做到。回见。”

走到门边，她又回眸笑了笑，“老九，慧极必伤，不要思虑过多，以致夜不成眠，我啊，认床而已，以后常驻于此，当是无此烦恼，沉梦丹就送你了，好梦。”

门应声关上，沈临盯着窗台上的沉梦丹看了一会儿，打开，确实是熟悉的药香，他自嘲一笑，昨晚本该立马识破她这一点伎俩，如此糊涂当真是鬼迷心窍。

为颜七而来，真是个不错的借口。

知而不言，方是温柔。可我还不知道呢。心有疑惑，便当求索。等着吧，柳，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