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在秦淮河边,偌大一片,里头有几间茅屋临着河,河对岸刚好便是朴家在金陵仅存的别院。
隔河相对,又是如此雅处,朴十年断然没有不拜访的道理,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
这也才让朴十年知道,焦老头看似老篾匠,内里可能并不简单,不仅熟知天南海北各种秘事,更是见识高远。
这还只是其次,主要的是,随着越来越熟识,朴十年发现焦老头或许和漕帮有着诸多关联。
漕帮,本是货通南北,水上营生的汉子们结社自保的组织,但如今看来,已是隐隐的一方豪强了。
更关键的是,水路通南北西东,漕帮中人,消息最是灵通。
“不敢欺瞒公子。”
貂珰见着朴十年问起焦老头,认真说道:“刚才这消息,正是焦老头托了人送来,且他又说了,已派了人坠在忠顺王府庶出公子后头,想来这两日便有消息。”
“又欠了这老头一个人情。”
“那可不是,这一年来,焦老头对咱家不薄。”
“可还有其他消息么?”
乌篷船行在河心,两岸渐渐热闹起来,晨间的微光渐亮,映在水面上,那如破碎玻璃般的潾潾水光,一如朴十年这一刻的心情。
是一种破碎的热烈。
“倒是还有消息,是和忠顺王府长女有关。”
貂珰腰躬的更深了些,好似怕被别人听到说话,讲道:“自打忠顺王府放出消息来,说是自家长女和公子有婚约,城中已鼎沸不止。
有那胆大的好事者,更是不惧忠顺王府威严,把王府长女的情况,宣之于市井,眼下已流传甚广。
公子,你可知那王府长女是谁?“
貂珰卖了个关子。
这事儿,朴十年自然有耳闻,只是他的关注点却不是王府长女本人,而是忠顺王府为何要这般做。
至于那长女是谁,生的如何,是阿猫还是阿狗,对朴十年来说,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并没什么不同。
微微蹙眉,朴十年笑道:“貂叔,你如此耿直之人,却也学那说书人吊起书袋儿来,忒也没趣,这可就好比断章,最是败人品啊。”
“公子,何为断章?”
“貂叔,貂叔,我知道。”
船尾摇橹的幂儿姑娘原来一直在偷听两人说话,这时已等不及讲道:“公子说了,断章就是什么吊人胃口,是读书人的事。
可断章之人呐,最是讨厌。“
可怜见的,原本只需要做些细致活计的大丫头,如今不仅要兼职做饭,还要帮着摇橹,朴十年已觉心情又如潾潾水光,便宠溺的朝着幂儿笑了笑。
对于幂儿来说,自家公子的这一笑,便也够了,纵然有万般的委屈,也付之于流水,只余下水面轻风,远处淡云。
她吐了吐舌头,朝着朴十年做了个鬼脸。
见她这般,老奴貂珰也不由心头轻松许多,仿佛忠顺王府来人的无形压力也稍减了几分,便笑讲道:
“公子,原那忠顺王府长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