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历史节点开始时那样,在史家所编写的众多史书中,无数激荡的故事或许只是寥寥几笔。
大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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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蒿北,黎明破晓,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踩在这片无比荒凉的土地上。
近城的水道早已干涸,河床上大块的石头被翻开。从城门向远处眺望,沿路看到的树木皆被挖开了树心,皮开肉绽。
朽破的城门挡不住在秦疆日夜南北闯荡的秋风,风吹过街上的骨骸,刮进空巷深处。可以预想的到,此后三十年,蒿北都将是荒无人烟。
顺着城门的主街道一路走到尽头,叶客最终停留在一处只剩断垣残壁的都府门前。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不知去向的门匾,没有犹豫地踏进了门板不翼而飞的大门。
走进都府,四周是被劫掠抢夺过的痕迹,砖瓦,碎瓷和被撕得到处都是的书页,书页被干凝的血液结在地上,像大地伤口处腐烂的白斑。
叶客沉默的看着周围,然后径直向一处墙角走去,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裹在竹席里的饿殍。早在城门,叶客便用神识搜探到此处奄奄一息的生命。
许风如同尸体般的下半身裹在破烂的竹席里,而难以被称作人的上半身,穿着褴褛的红色官袍,胸口向下凹陷,脸上已经瘦到脱相,但叶客依旧认出来眼前是谁,见到对方如此惨状,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之前,在只点着一堆篝火的古寺之中。
听到身旁的动静,许风微微睁开眼睛,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珠,在看清楚来者是谁后,脸上慢慢扯出个自以为温和但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微笑。叶客刚要从怀中掏出什么,那人藏在袖中的右手摆了摆,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表示拒绝。
“没救啦,不然叫得就是常春了。”
“这药,医死人,活白骨。”叶客低下头去握住那只干瘪枯黄的手。
“我的身体受不了一点内力,这药救不了我的,你帮我运转都不行,你自己也知道。
“话说,你跑的真是够快的,鹰去尚需两日一夜,你这次一夜便赶来了啊。境界又提高了不少啊...”
“信里一说,我就赶过来了。但你还没有说清楚,为什么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子。”叶客声音有些颤抖。
却见那穿着官袍,还有些笑意的许风,看着眼前的旧友,突然就红了眼睛,但干涩的眼睛根本流不出泪:“赈粮被扣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如同推开了一扇朽烂的木门,这句话很简单但又包含几分无奈,所言不多,却又让人无意间看见权力的阴影。
“府里的粮粥月前便散完了,郡内地主早已卷走粮产逃亡,只剩下千数的流民在城内盘转。逃荒的人逃荒,吃人的人吃人。有人来我这里,要搜我藏私。我只藏了一把你送我的刀了。”
许风苦笑几声,仿佛是从坟墓里传来,“我割我的肉我问他们吃不吃,他们不说话,可我丢给他们,却都跑去抢了。可他们到底不敢吃我,不敢吃我身上这一身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