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玦道,“正是。”
“一行人有一行人的江湖,我们这些人的江湖,和那些打打杀杀的莽夫所见的江湖,截然不同。”
颜玦问道,“怎么个不同呢?”她倒是没听说过江湖还分不同的江湖。
“我们这些人啊,一不舞剑,二不弄棍,三不使暗器。”说着看了看露娘,“有时候也使些暗器,不过不害人性命罢了。四嘛,我们不打家劫舍,烧杀抢掠。五……”
颜玦听明白了,这些人都不是练家子,没有多少拳脚功夫,唯一可以算的上有武功底子的就是露娘了,不知她是跟随何人学会了些功夫傍身。
“那你们是以什么为生?”
初玖没直接回答她,道,“寻常人以为的江湖,是四个字,刀枪棍剑,我们这些人混的江湖,也是四个字。”
“愿闻其详。”
“蜂,马,燕,雀。”
颜玦问道,“是指养蜂,喂马,捕燕,抓雀?”
几人都笑起来,看样子是说错了。
“不是么?”颜玦天真问道。
露娘叹了一口气,“你年纪还小,想来是不懂这些。姐姐给你解释一番。蜂呢,也称风,像蜜蜂一样,一群人,蜂拥而至,倏忽即散,来得快,走得快。故此也如风一般迅疾。”
小丹青接过话说,“马,意为单枪匹马,一个人行动,和“风”的一群人对应。”
露娘抢过话头,又道,“燕,又称‘颜’,指美色,自“颜如玉”中得来。指以美色做局。不过这个美色啊,也不单指美人,也指美男子,女骗男,男骗女,引得起色心,上当受骗就自然而然了。”
小丹青不甘示弱,“雀,也称“缺”,就是缺口,指官场上的位置,有个缺儿,就会有人顶上去。不过,此等招数,涉及官场政务,做局者须得运筹帷幄,我们从不沾染官场和衙门,脑袋就一颗,跟官爷过不去是找死。”
颜玦碗里的碎冰已见底,她心中也了然了他们的身份。
一群招摇撞骗的骗子和盗贼罢了。
她年岁虽不大,可也知道这些是下流招数,上不得台面,比旁门左道还要见不得人。
心中并不情愿与他们为伍,可无论如何,是他们这些人救了她一命。
俗话说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当倾尽全力相助。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颜玦开门见山,不想再绕圈子了。
露娘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说服她了,初玖那小子还说,恐怕她不肯相助,看来是多想了,“阿满,你当真愿意?”
“嗯,只要不作恶,不伤人性命就成。”
露娘道,“我们是做不了那么大的恶事,伤人性命可就惹上官司了,官府也难甩开。此次我们是要去取回一样东西。”
“龙蛇草。”
“你知道?!”小丹青尖叫。
颜玦放下碗和调羹,抬起头道,“你们天天说,我的眼睛虽没好全,可耳朵好用。”
麻杆儿道,“不是我说的,每次你们说话,俺都给你们放风,龙蛇草不是俺的口说出去的。”
小丹青看了一眼初玖,知道日后谈话都得防着这丫头了,没成想是个如此机灵的丫头。
“阿满,我们过些时候就要出发去卉英镖局。”
颜玦不知利害,“你们要找的东西,在镖局?”
露娘压低了声音,“你可知卉英镖局乃崇明第一镖局,富甲一方。”
颜玦从未离开商京和洛阳,自然也没有去过崇明,听闻那里近海,她见过江水,汪洋大海却是没有见过的。
初玖道,“卉英镖局替人压了一批极珍贵的草药,也许其中就有龙蛇草。”
说话间,他已将龙蛇草画在了白纸上,小丹青将纸交给颜玦,“阿满,你看清楚,要是里面有,记得给老大拿回来。”
颜玦疑惑,“拿回来,这是你们的东西?”
露娘正要骗她一骗,这小姑娘入世未深,有时候还挺容易相信旁人。
初玖却直勾勾盯着她说,“不是,不过拿回来就是我们的了。”
颜玦冷笑一声,“钱庄里的银子放在那里,你们拿回来,也是你们的?”
初玖道,“如何不是呢?这银子写了谁的名字?”
颜玦被一堵,梗着脖子反驳道,“此为窃。”
初玖自有他的一番道理,“怎么能说是窃呢,我们只是取。世间钱财万千,都是在人的手中流转,不是在你这里,就是在他那里,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坐拥万贯家财,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个穷光蛋,难道这就公平?他们的银子不过也是从别人那里取走的,我们再从他们手中取走,合情合理。”
乍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颜玦活了这十多年,竟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番歪理。
露娘看出初玖是不屑欺骗阿满,他这个人撒谎眼都不眨,可面对阿满,他居然理直气壮承认了自己那些不干净的手段,当真奇怪。
她忙说,“阿满啊,你看我们其实也并非去偷取人家的钱财,只是初玖他呢,有个……朋友,他朋友的娘亲生了重病,如果没有龙蛇草,恐怕活不过这个冬日。”
颜玦一听,倒对初玖生了几分敬佩之心,没想到他还是个重情重义,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看不出来。
“再说,也不一定要你到时候接应我们,如果顺利,我们取走就离开了,你连出手也不必,跟着我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