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一掀,藤草织的床面下,竟有个鲜血淋漓的人。
身形小,加之此人腰间系了一根绳,将自己和藤草床板绑在一处,匆匆一翻看床底下,任谁也不会发觉她吊在底下。
麻杆儿服了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刚才你都没有看床底下。”
小丹青想明白了,“傻子,既然老大那耳朵都能听见柜子底下那小小一个没有掌心大的夹层,自然也能听见方才我们两个坐倒在床上,这个死人下坠的声音。”
“他不是死人。”初玖说。
麻杆儿和小丹青将人腰间的绳子割断,从床底下拉出来。
“头发怎这么短?是蛮人么?”麻杆儿边说边在这人身上搜金银。
“呀!”
摸到“死人”下身,少了点斤两,他忍不住收回手。
“是个死太监。”
“啥?”小丹青惊讶,接过麻杆儿的位置,在这人下身一抹,满脸不想搭理傻子,“是个女的。”
“那她的头发,为何这么短?”
小丹青摇摇头,“谁知道呢?”
麻杆儿将她贴在地上的侧脸抬起来,仰面朝天,又是一声尖叫,“哇!”
这下连小丹青看清楚后也傻眼了。
这个小姑娘自眼下,有半张脸竟被烫的面目全非,加上一脸的污血,不知是谁下了这狠手。
初玖站在一旁看着,只静静看,未说一句话。
小丹青检查了她手臂和脚腕的伤口,忍不住道,“小小年纪,不知为何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麻杆儿还顾着看她那张脸,也叹息说,“搓去污秽,她的耳朵洁白,脖颈处也是,应当从前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女孩,手背和手腕的肌肤也是莹润白皙的,可见家中养得很好。可是她的眼睛,你们看,眼角。”
小丹青道,“黑血,她的眼睛也受伤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全身上下没有几处是好的,难道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沦落至此?
“可怜呦!”小丹青感叹。
麻杆儿摸着她细弱的腕子,顺着伤口往上抚,“皮肉都被挑开了,真可怜……”
唯有初玖探她鼻息道,“人还没死透,还剩一口气,知道躲起来,还躲得如此隐秘,不算蠢。”
说罢,随便从地上找了件破衣服擦擦手。印堂暗无光,厄运缠心膛。
晦气,初玖心道。
“老大,救不救?”
小丹青比麻杆儿更会看眼色,初玖总不喜欢节外生枝,要他救人,除非是观音大士显灵了,“说什么呢,咱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大你说对不对?”
初玖点点头,“走吧。”
麻杆儿手上捻着那股女子肌肤的柔滑,恋恋不舍,“要是我们走了,伤得这么重,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可怜她?”
“也……也不是,可她年纪这么小……死了,可惜了。”
“两国边境连年交战,十年前卫启大战后更是疲乏不堪,寻常百姓在这地界上中,谁人不是生如牛马,死如蝼蚁?”
小丹青和麻杆儿听到初玖这话,也不再劝了。
三人往门外走,说是个门,其实门板虚掩,关上门还能在墙边露一条缝,门合不严实。
就在这时,三人听见身后女子微弱的声音。
一开口便是沙哑且支离破碎的声音,说实话,这三人从未听过声音如此怪异难听的女声,“救……救我……,我会报答……你们,纵是……今日落拓江湖,总有能重见天日,从头再来的机会,帮一帮……”还没说完,便已晕死过去。
小丹青和麻杆儿停在原地,最前头的是初玖,他不往前走,他们两个也不敢越过他。
只听初玖哈哈笑了两声,那笑声仿佛是从胸膛很深处发出来的,他像听见个笑话,然而口中反复品味这话,喃喃道,“重见天日,从头再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从头再来!”
小丹青试探,“老大,是救还是不救?”
初玖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女子,“带回去,给占子当老婆。”
占子是个瘸子,被人打断腿后没钱看郎中,一拖,腿疾成旧伤了,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不好找老婆。
占子在江湖上近几年没有名气了,刚出师那会儿,连犯三桩大案,其中一桩便是盗走了商京六公主的生辰礼,官府派人捉拿,南北共捕,也叫他逃了出去。在卫国避了两年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大启。
江湖人称不粘手。
据说就算是天底下所有神捕就站在他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捉他,他也能跟泥鳅一样溜走,任何人都握不住他的行踪。
不过在犯下三桩大案后,他便像是金盆洗手了一样不再犯事,再次有消息,是五毒门的门主请他去偷一件东西,他写信婉拒了五毒门门主。
不为别的,只是他的腿被人打断了一条,此后再不能做梁上君子。
不粘手这才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占子。
占子人长得不丑,比起小丹青和麻杆儿是好看了几个台阶,虽然相貌比不过初玖,可他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儿都长得正好,端端正正,须得知道,这人啊,丑的原因定然是哪一块儿长得不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