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枇杷还没有洗好……”
她捞起果子,“我拿上了,走。”
小符这才一蹦一跳跟着去。
左脚方一踏入江心秋月,便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颜玦手肘抵开颜符,将其往旁边一推。
自己却迎着一点寒光而去,并不后退迟疑。
几步到了颜琼面前,她并未带兵刃,任由剑尖指着她的鼻子。
面前人收回了长剑,笑盈盈看着自己这个小妹妹,“跟我过几招?”
“是。”
江心秋月栽了无数琼花,是母亲专为她第一个女儿所种,每年四五月,花开正好,一簇簇白色的琼花,幽幽清香。
她在花树下长身玉立,碧叶白花下,当真是人比花更美。
颜琼面容带着英气,又比寻常上京世家女子高挑。
放在男人堆里不失豪气,放在女人堆里不减姣妍,父亲常说,若她是个男子,定然比如今更受陛下青睐,然母亲不认可,颜琼在她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比起颜玦,颜符,她更懂事,更聪慧。知进退,立战功,拥家族荣耀,她是母亲的骄傲。
甚至可以说,她是整个颜家和萧家,最出色的孩子。
从她第一次获封赏,因率五百人夜击卫国军,活捉卫将潘子应那时候起,族中就很少有人再说如果她是个男子就好了。
颜琼做武将,赏罚分明,骁勇善战;做子女,孝顺恭敬,极少忤逆;做姐姐,爱护妹妹,体贴细心。她一回家来,颜符和颜玦就定了心,往往她叫她们朝南,她们两个都不会朝北。
在颜家,皇帝说了话这两姐妹不一定听,可要是姐姐颜琼说的,两个人四只耳朵都会竖起来细细听。
一把剑陡然从空中落下,颜玦飞身接住剑柄。
长剑朝下,双手握住剑柄躬身,恭恭敬敬,“请长姐赐教。”
“好,一年没跟你过招了,就让姐姐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一语才落地,无数寒光便袭来,一招五式,看得一旁的颜符心中打鼓,大姐姐在军中历练一年,如今武功又上了一个台阶。
只见颜玦挥剑而去,一招一式拆解,两剑相撞,剑气顷刻间便击得头顶的雪白花瓣簌簌而落。
在花海中,洁白的花如万蝶展翅,与剑招同在,顺着剑风狂舞。
在场的丫鬟们都看呆了,颜符咬开枇杷的皮,忍不住边看边吃,看得入迷间,才发觉枇杷竟全都吃完了。
颜琼有意同她练一练,并未几招打趴下她。
几十招过去,颜玦已慢了下来,喘着粗气,她明明看见姐姐的剑朝自己左肩而来,举剑去挡,眨眼间,剑却来到腰间一削,腰间的玉佩绳结便断了。
“要是我再深几寸,你可就见血了。”
说着便收了剑,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给妹妹,“喏。”
“不要了!哼。”颜玦撇嘴,“琼姐欺负人。”
“比武么,点到为止,你又没有伤着,姐姐给你留着情分的,要是此时在军营,我就非得再来一脚,踢得你说不出话了。”
没有长辈在场,她不必处处自持,她这个姐姐,也说些倨傲的话故意吓唬妹妹们了。
岂料听着远处母亲说,“在家中,动什么刀剑,下次不许用兵刃,木剑就好了。”
颜琼自知母亲偏爱颜玦,刚要解释不过是在玩闹,颜玦已把话接了过去,“我想着姐姐回来,就讨论几招剑法,叫姐姐给我掌掌眼。”朝母亲的位置望去,给姐姐使了眼色。
“行了,剑给我,瞧你这一头汗。”临南侯走来,说话间就给她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颜玦眼见长姐和妹妹都在,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给我擦了。”躲开母亲的手,她都十四了,母亲还总拿她当小孩子对待。
颜琼收起长剑,也一并拿走了妹妹手中的剑,“今日张大人给你们授课,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捭阖之道。”
“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就开始学捭阖之道啦?哈哈哈哈,那你说一说。”
颜玦学着老师的模样,摇头晃脑,“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
她一笑,追问道,“何为变动阴阳?”
“就是……”颜玦心虚地看了看地面,糟了,忘了老师是怎么说的了。
临南侯啧了一声,“看来啊,把你送去跟他们听课,也是白费功夫,你学了就忘,还能指望你什么?”
颜玦咬咬唇,“母亲,我本来记得的,结果你们一问,我就紧张,都给忘了。”
她摇头无奈,“什么时候你念书跟习武一样聪明,我就放心了。”
颜符好像反应慢一拍,此时才应,“世间万物都有其运行规律,不过有些规律达成之结果,最终并非我们想要,所以就需要通过一些方式,来变动事物发展的轨迹,以达期许。”
颜符说罢,临南侯似乎才发觉角落站了一个不起眼的她,听得她竟能将颜玦不懂的道理说得一二,心中更不快,“何时叫你替她回答了?”
颜符低着头,淡淡道,“小符僭越。”
颜琼见状,揽住三妹妹的肩膀说,“娘,你不要总找她的错处,她天生聪颖也不是她的错,我看啊,你得教训教训那个念书不往脑子里记的小家伙。”
颜玦挠挠头嘿嘿傻笑,“妹妹本来就比我聪明,爹爹也说了,我有五个脑子也敌不过妹妹一个。”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丫头。”嘴里这么不痛快地说着,手却到了颜玦唇边,将一缕乱发揽于她耳后,爱惜地抚着她的侧脸,这是她的骨血,好坏,她都认了。
她生二女儿之时乘马车受了惊,有难产之症,痛了整整两日,昏死过去数次才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孩子一生下来胎里就带着病,从小到大,五岁之前汤药不断,受了风寒得咳疾,一夜夜咳得不能入睡,感了热症满脸通红,晕乎乎站不住,靠在她怀里不断说娘亲,好难受,她听了心如刀绞,恨不得全替她受了。